第七十三章 符箓瓶颈,道法自然破迷局
夏至后的符箓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躁的甜腥气。那是朱砂反复灼烧后特有的味道,混着黄纸焚毁时的焦糊,像某种无声的控诉。
林晚盯着案上第十七张废符,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这张“镇宅符”画到“安”字最后一笔时,笔尖忽然失控,朱砂在黄纸上拖出一道难看的裂痕——不是纸张撕裂,是符纹内部的气脉断裂,整张符瞬间失去光泽,沦为废纸。
她闭上眼睛,深深吸气。丹田真气如被搅动的潭水,泛起紊乱的涟漪。这是尝试绘制镇宅符的第十八天,失败次数已累积到四十三次。每一次都倒在同一个地方:当需要将“镇”、“安”、“固”三股不同性质的真气同时注入符纹,并在符胆处完美融合时,她的心神总会产生一丝微不可察的动摇。
就是那一丝动摇,像精致瓷器上最细微的裂痕,让整个符箓功亏一篑。
窗外的蝉鸣聒噪刺耳。林晚推开窗,试图让夜风吹散心中的焦躁,却看见月光下那棵老槐树的影子——枝桠交错如困兽挣扎。就像她此刻的心境。
第二日清晨,她带着满眼血丝去见师傅。
清玄真人正在庭院中修剪一盆罗汉松。剪刀“咔嚓”剪去一枝横生的侧芽时,老人头也不回地说:“来了?坐。”
林晚在石凳上坐下,看着师傅慢条斯理地修枝。每一剪都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不少一毫。那盆松树在剪刀下渐渐显露出清瘦挺拔的姿态,仿佛本就该长成这般模样。
“师傅,弟子愚钝。”她终于开口,“镇宅符的图谱我已能倒背,真气运转路径烂熟于心,可每次到符胆处……”
“就像这盆松。”真人剪下最后一枝多余的细杈,放下剪刀,“你看着它,觉得哪里不对?”
林晚仔细端详。松树姿态优美,枝叶疏密有致,并无不妥。
真人却端起花盆,轻轻一转。换个角度再看,那些原本恰到好处的枝条忽然显得拥挤起来。“你太近了。”老人说,“近到只看见一枝一叶,却忘了整棵树的姿态。绘制符箓亦如此——你太专注于‘成功画成’,反而看不见符箓本应呈现的‘道’。”
他取过林晚带来的废符,一张张铺在石桌上。四十三张废符排开,在晨光中如同某种悲壮的阵列。“你看这些失败处,”真人的指尖轻点那些断裂的笔迹,“每一处都是你在‘用力’,而非‘顺势’。真气如流水,你偏要筑坝拦截;符纹如花开,你偏要拔苗助长。”
林晚怔怔看着那些废符。确实,每一处断裂都是她强行控制真气导致的——她太想“画好”了,以至于忘了符箓的本质是“显现”,而非“制造”。
“那弟子该如何……”
“去山下吧。”真人打断她,“王家村明日有祈福仪式,请你去主持。暂时忘了符箓,去听听风声,看看人脸。”
仪式在村口的打谷场举行。时值夏至,农忙暂歇,村民聚集在此祈求下半年风调雨顺。林晚到场时,场中已摆好香案,三牲祭品蒙着红布,空气中弥漫着新麦和艾草的清香。
她没有立刻开始。而是站在场边,看着那些朴实的脸庞:王老汉带着三个孙儿,正教孩子们如何作揖;李婶和几个妇人小声交流着各家田里的长势;孩子们追逐嬉戏,笑声清脆如铃。每个人都带着最质朴的期盼——愿雨水及时,愿阳光充足,愿虫害远离,愿仓廪殷实。
当林晚站上祭坛时,夕阳正沉到西山之巅。她举起桃木剑,剑尖指天,开始吟诵祈福经文。起初声音还有些僵硬,但随着经文流淌,她渐渐沉浸其中。她不再想着要“表现”什么,只是单纯地成为村民与天地之间的桥梁,传递那些简单的、真实的愿望。
风吹过打谷场,扬起细小的尘埃。那些尘埃在夕阳余晖中飞舞,像无数金色的精灵。林晚忽然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不是刻意营造的宁静,而是像溪水汇入江河般自然的安详。
仪式结束时,天色已暗。村民开始收拾祭品,孩子们困倦地靠在大人怀里。王老汉走过来,递给林晚一包新麦磨的粉:“道长,沾沾福气。”
林晚接过,麦粉还带着日晒的余温。那一刻,她忽然懂了师傅的意思:祈福不是法术,是心意;符箓也不是技巧,是心境的延伸。她太执着于“画符”,却忘了符箓存在的意义,本就是为了守护这些简单而珍贵的日常。
回到道观已是亥时。林晚没有立刻去符箓房,而是独自登上观星台。夜空无云,银河横贯天际,星辰如碎钻洒满深蓝天鹅绒。她静静站着,什么也不想,只是感受夜风拂面,聆听远山虫鸣。
当心中最后一丝焦躁如晨露般蒸发时,她走下观星台。
符箓房的烛火亮起。林晚铺开黄纸,却不再默背图谱。她闭上眼睛,想象王家村那些灯火,想象打谷场上那些笑脸,想象王老汉递来的那包温热的麦粉——这些都是需要被守护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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