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层峦叠嶂的青山深处,有一个被云雾和绿意包裹的小村庄,名叫“望山坳”。村子小得在地图上都找不到,几十户人家依着山势,散落在清澈的溪流边。这里的日子像山涧的水,缓慢而清澈,人们的生活与脚下的土地、山上的林木紧密相连。
村里有个男孩,小名叫“山娃”,刚满七岁。山娃的名字,是村里最有学问的伍爷爷取的,寓意是“大山的娃娃,结实、淳朴”。山娃也确实像山里的石头,话不多,有点内向,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漫山遍野地疯跑。他更喜欢一个人待着,坐在村口那棵不知道活了几百岁的大槐树下,看着云雾在山腰缭绕,一看就是大半天。大人们觉得这孩子“闷”,孩子们觉得他“不合群”,山娃的世界,常常是安静的。
山娃的爹是村里出了名的好猎手,身手矫健,沉默寡言,像山里的豹子。他内心深处,或许盼着儿子也能继承自己的本事,变得胆大、活泼、有山野的闯劲。可看到山娃那安静、甚至有些怯懦的样子,爹心里总有股说不出的失落和焦急,眉头总是锁着,和山娃说的话也越来越少。山娃能感觉到爹的失望,这让他更加沉默,更加喜欢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那年春天,爹在一次上山打猎时,带回了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狗崽。爹说,是在一个废弃的狐狸洞边发现的,母狗可能遭了不幸,就剩这么个小东西,嗷嗷待哺,眼看活不成了。爹本是硬心肠的汉子,但看着那团瑟瑟发抖的小生命,还是动了恻隐,揣怀里带了回来。
那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中华田园犬,俗称“小土狗”。它瘦骨嶙峋,毛色是那种灰扑扑的黄,像秋日枯萎的野草。因为营养不良,毛显得稀疏而暗淡。但它有一双极大的、乌溜溜的眼睛,像两汪浸在山泉里的黑葡萄,看人的时候,湿漉漉的,充满了全然的依赖和一丝惊惧。最特别的是它的尾巴,不像别的狗崽那样欢快地摇动,而是紧紧地夹在两腿之间,只有在极度不安时,尾巴尖才会极其轻微地颤抖一下,像风里残烛的火苗。
山娃第一眼看到这小东西,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就被触动了。那小狗狗的眼神,那种无助和惊慌,和他一个人被留在空荡荡的家里时的感觉,何其相似。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兴奋地大呼小叫,只是静静地蹲在筐边,伸出一个小手指,用指尖轻轻地、试探性地碰了碰小狗湿漉漉的鼻头。
小狗瑟缩了一下,然后,出于本能,它伸出粉色的小舌头,怯怯地舔了舔山娃的手指。那温热、粗糙的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传遍了山娃的全身。他抬起头,用他特有的、轻轻的、但异常清晰的声音对爹说:
“爹,给我养,行不?”
爹看了看儿子眼中难得一见的亮光,又看了看筐里那弱不禁风的小东西,叹了口气,挥挥手:“随你吧,只怕养不活,白费心思。”
山娃却如获至宝。他用自己的旧棉袄给小狗做了个暖和的窝,每天把米汤吹温了,一点一点用手指蘸着喂它。他给小狗起了个名字,叫“小尾巴”,既是因为它那总是夹着的尾巴,也暗含着山娃的心思——希望这个小生命,能像个小尾巴一样,永远跟着他,陪伴他。
在小尾巴面前,山娃的话变多了。他抱着它,坐在门槛上,看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他会轻轻地、絮絮叨叨地说:“小尾巴,你看,云彩像不像?”“今天爹又没怎么跟我说话……”“后山的杜鹃花好像快开了,等你能跑了,我带你去看看……”
小尾巴不会说话,但它会用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山娃,听得极其认真。当山娃语气低落时,它会用脑袋蹭蹭山娃的手心,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安慰般的呜咽声。当山娃高兴时,它的尾巴虽然还不敢大幅度摇晃,但那紧紧夹着的姿态会明显放松,尾巴尖会快速地、小幅度的抖动,像在努力表达它的开心。
在山娃精心照料下,小尾巴一天天强壮起来。灰黄的毛发变得有光泽,四肢也有了力气。但它天性里的胆小,却似乎根深蒂固。一点突然的声响,比如爆竹声、雷声,甚至是大人的一声呵斥,都会让它吓得浑身一颤,哧溜一下钻到山娃的裤脚边,或者床底下,半天不肯出来。它不敢像村里其他狗那样对着生人吠叫,总是躲在山娃身后,警惕地观察着。
爹看到这情形,眉头皱得更紧了。“男子汉养的狗,得能看家护院,能跟着上山撵山鸡!你看你这狗,怂包一个,比猫还胆小!跟你一个样!”爹的话像石头一样砸在山娃心上。山娃紧紧抱住瑟瑟发抖的小尾巴,第一次在心里生出了一股倔强的反抗:小尾巴才不是怂包!它只是……只是害怕而已!
山娃开始有意识地“锻炼”小尾巴。他不再总把它护在身后,而是带着它,一步步地探索这个世界。他先带它在安静的院子里玩,然后扩大到屋前屋后,再然后,是村口的打谷场,最后,是那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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