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重叠叠的大山深处,有一个被时光温柔遗忘的小村庄,名叫“麦香村”。村子四周环绕着层层梯田,春夏时节,绿油油的禾苗像一块块巨大的翡翠;到了秋天,则化作漫山遍野的金色海洋,风一吹,麦浪翻滚,整个村庄都沉浸在醉人的麦香里。村里的青壮年大多像候鸟一样,在年关后便背着行囊,飞往远方的城市,只在秋收或春节时才匆匆飞回。于是,村庄平日里便显得格外宁静,留下的多是老人和孩子。
我们的主角,小名唤作狗娃的男孩,就是这众多“留守”孩子中的一个。狗娃今年八岁,瘦瘦小小的,像一株在田埂上顽强生长的狗尾巴草。他有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但因为常常独自一人,眼神里总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默和游离。他的父母在三年前的春节后,跟着村里的队伍去了南方的工地,留下他和爷爷相依为命。狗娃的名字,是爷爷起的,说是“赖名好养活”,爷爷希望他像田间地头的小狗一样,泼辣、皮实。
狗娃确实很皮实,摔了跤从不哭,但他心里的某个角落,却渴望着一份滚烫的、可以扑进怀里的温暖。他最爱做的事,就是爬到村口那棵最高最老的大槐树上,望着那条蜿蜒出山的土路,一看就是大半天。爷爷知道他盼着什么,只是粗糙的手掌摸摸他的头,叹口气:“娃,好好念书,爹妈挣钱给你盖大房子哩。”
狗娃不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粗糙的树干。
狗娃九岁生日那天,爷爷从外面回来,怀里抱着一个还在瑟瑟发抖的小东西。“娃,看爷爷给你带啥生日礼了?”
那是一只小土狗,看样子刚断奶不久。一身黄不拉几的绒毛,脏兮兮的,四条小短腿软塌塌的,一对耳朵半耷拉着,黑豆似的小鼻子湿漉漉的,一双褐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对这个陌生世界的惊恐和不安。它瘦得可怜,肋骨依稀可见,是爷爷在邻村赶集回来的路上,从一群野孩子的石头下救出来的。
狗娃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夜空中骤然点起的星星。他小心翼翼地走近,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小狗湿凉的鼻尖。小狗呜咽了一声,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狗娃的手指。那一瞬间,一股温热酥麻的电流,从指尖瞬间传遍了狗娃的全身,直抵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它真暖和。”狗娃小声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带着点羞涩的笑容。
“以后,它就是你的伴儿了。”爷爷欣慰地笑了。
给小狗起什么名字呢?狗娃看着小狗脖子上爷爷给它套上的、用旧皮带改的项圈,上面还挂着一个生了锈的、据说能辟邪的小小铜锁。狗娃摸了摸那个小铜锁,灵机一动:“爷爷,就叫它‘铁锁’吧!希望它像铁锁一样结实,再也没人能欺负它!”
就这样,铁锁在麦香村安了家。有了铁锁,狗娃的世界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阳光“呼啦”一下涌了进来。
铁锁似乎知道是狗娃和爷爷救了它,对狗娃表现出绝对的依赖和忠诚。狗娃去上学,它就摇着尾巴送到村小学门口,然后乖乖地趴在老槐树下等他放学,风雨无阻。狗娃放学铃一响,它总是第一个冲进校园,围着狗娃又蹦又跳,尾巴摇得像个小风车,用湿漉漉的舌头热情地舔着狗娃的手和脸,喉咙里发出欢快的“呜呜”声。
狗娃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不过大多是说给铁锁听的。他趴在院子里写作业,铁锁就安静地卧在他脚边,把下巴搁在爪子上,耳朵随着狗娃的笔尖沙沙声轻轻抖动,仿佛在聆听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狗娃会指着课本上的图画告诉铁锁:“看,这是大轮船,爹妈就在有这种船的城市里干活。”“这是长城,以后我带你去爬!”
夏天,他们一起跳进村后清澈见底的小河里扑腾,狗娃光着屁股游泳,铁锁就在岸边焦急地跑来跑去,然后勇敢地跳下水,用它的“狗刨式”奋力游到狗娃身边。秋天,他们在收割后空旷的田野里疯狂奔跑、打滚,金色的稻草沾了满头满身。铁锁兴奋地追逐着被惊起的蚂蚱,有时一头撞进堆好的草垛里,逗得狗娃哈哈大笑。那笑声,清脆、响亮,像山涧敲打石头的泉水,爷爷在院子里听到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最神奇的是,狗娃发现铁锁有一种特殊的“本领”。有时,狗娃因为想念父母,夜里偷偷蒙着被子掉眼泪,不敢出声。睡在床脚草垫子上的铁锁,总能立刻察觉到。它会悄没声地爬起来,走到床边,用温暖的鼻子轻轻拱开被子,然后一下一下地、耐心地舔去狗娃脸上的泪水。那粗糙而温热的触感,像一种无声的安慰,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量。狗娃就会抱住铁锁毛茸茸的脖子,把脸埋进它带着阳光和干草味道的皮毛里,慢慢地平静下来。
铁锁也在狗娃的精心照料下,褪去了最初的瘦弱和惊恐,像被雨水滋润过的禾苗,茁壮成长。一身黄毛变得油光水滑,在阳光下闪着金子般的光泽。四肢变得强健有力,跑起来像一道黄色的闪电。它不再是那个可怜兮兮的小东西,成了麦香村狗群里挺拔神气的“小伙子”,但对狗娃的忠诚和依恋,却与日俱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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