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连绵起伏的青山脚下,有一个被潺潺溪水环绕的小村庄,名叫“靠山屯”。屯子不大,几十户青砖灰瓦的人家,炊烟袅袅,鸡犬相闻。这里的时光很慢,慢得像山巅上舒卷的云,像老牛反刍时悠长的呼吸。我们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个宁静的村庄里,关于一个特别的孩子,和一只特别的小猫。
孩子名叫小默,人如其名,是个极其安静的女孩,今年刚满六岁。她的安静,并非天生如此。听屯里的老人说,小默两岁那年冬天,一场来势汹汹的高烧之后,她那双原本像山葡萄一样乌溜溜、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嘴,就好像被冬天的冰雪封住了一样,再也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她能听到世间一切声响——风吹树叶的沙沙,溪水流淌的叮咚,鸟儿清脆的啼鸣——但她自己的世界,却陷入了一片巨大的、令人心慌的寂静。她想喊“妈妈”,却只有气流微弱地穿过喉咙;她想和伙伴们一起唱儿歌,嘴巴张张合合,却像无声的电影。
大人们看向她的眼神,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惋惜。屯子里那些淘气的男孩,有时会学她努力张嘴却无声的样子,然后哄笑着跑开。小默从不哭闹,她只是默默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像受伤蝴蝶的翅膀,轻轻颤动,盖住那双过早学会了忧伤的大眼睛。她最常去的地方,是屯子后面那片开满野花的山坡,一坐就是一下午,用眼睛和耳朵,贪婪地收集着这个有声世界的一切色彩与旋律。
小默的爹是屯里最好的木匠,手艺精巧,沉默寡言得像山里的石头。娘是温柔的绣娘,飞针走线间,能把春天的花、夏天的蝶都绣在布上。他们深爱着小默,那份爱沉重而小心,像捧着一件极易碎的珍宝。家里总是很安静,连吃饭时,都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这份过分的安静,有时比外面的喧闹更让小默感到窒息。她心里有那么多那么多话,像涨潮的溪水,却找不到出口,只能淤积在心底。
那年春天,谷雨前后,一连下了好几天绵绵的雨。雨停后,空气清新得像被洗过一样。小默像往常一样,独自来到屋后那个堆放柴草和杂物的旧仓房附近。她喜欢这里,安静,无人打扰,墙壁里住着一窝刚学会飞的小燕子,整天叽叽喳喳。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像风中丝线般的叫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咪……咪嗷……” 声音又细又软,带着一种无助的哀怜。
小默循着声音,蹑手蹑脚地走到仓房墙根下一个破旧的、被雨水打湿大半的破箩筐后面。她小心翼翼地拨开湿漉漉的草秸,看见了一团小小的、正在瑟瑟发抖的身影。
那是一只小得能捧在手心里的猫崽。它实在太瘦弱了,几乎皮包骨头,一身原本应该是纯白的毛,因为泥污和雨水,脏得看不出颜色,一绺一绺地黏在身上。最触目惊心的是它的尾巴,不知被什么咬伤了,后半截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耷拉着,伤口虽然结了深红色的痂,但周围红肿着,看着就疼。小猫咪蜷缩在草秸里,浑身湿透,冷得不停哆嗦,那双几乎占了大半张脸的蓝眼睛,因为惊恐和高烧,显得雾蒙蒙的,它用尽力气,发出断断续续的、求救般的哀鸣。
小默的心,一下子就被这弱小、受伤的生命揪紧了。它和她多么像啊!它被遗弃在冰冷的雨水里,孤单无助;她被困在无声的寂静里,同样无人能真正走入它的世界。一种强烈的、想要保护和照顾它的冲动,涌上了小默的心头。
她没有丝毫犹豫,轻轻解下娘刚给她绣好的、带着栀子花香味的新手帕,极其轻柔地、像对待一朵蒲公英绒球一样,将那只小猫咪包裹起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小猫咪起初挣扎了一下,但或许是小默怀里的温暖太过诱人,或许它实在没有力气了,它很快安静下来,只是用那双雾蓝色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这个陌生的人类女孩。
小默把它抱回家,径直跑到娘面前,用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急切地望着娘,又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可怜。
娘吓了一跳,看清女儿怀里那团脏兮兮、半死不活的小东西后,眉头微蹙:“哎哟,这哪儿捡来的小野猫?看样子活不成了,还脏,快扔出去,当心有病菌。”
小默死死地抱住小猫,用力地摇头,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她张了张嘴,努力地想说出“留下它”三个字,喉咙里却只发出“啊……啊……”的气音,急得小脸通红。
这时,爹闻声走了过来。他看了看女儿眼中那近乎绝望的恳求,又看了看那只在她怀里微弱喘息的小猫,沉默了片刻。这个硬朗的木匠,蹲下身,用他那双布满老茧、却能做出最精巧木工活的大手,极其轻缓地拨开手帕,检查了一下小猫的伤势。
“尾巴伤得不轻,冻坏了,也饿坏了。”爹的声音低沉,“但眼神还没散,有救。”
他站起身,对妻子说:“孩子想养,就让她试试吧。去熬点米汤,要稀的,温的。我找点草药给它敷敷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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