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是在凌晨三点二十七分(火星时间)传来的。
不是常规的通讯频道,而是“孤岛联盟”的紧急呼叫频率——那个基于共鸣者网络建立的、跨越光年的意识共振网络。当共鸣者文明陷入危机时,整个网络会像神经末梢被灼烧一样,向所有节点发送撕裂般的痛感。
萨堤当时正在木卫二的冰下实验室测试信息疫苗3.0版本。新版本可以在不降低防护强度的情况下,将持续时间延长到外部时间六个月。实验进行到关键阶段:一个模拟的信息吞噬者攻击场正在全力冲击疫苗护盾,护盾表面荡起涟漪般的数据波纹,但整体结构稳如磐石。
然后,疼痛击中了他。
不是物理的疼痛,而是意识层面的剧震——像有人用冰锥刺进他的思维核心。实验室的警报系统晚了零点三秒才响起,因为紧急呼叫频率绕过了所有常规协议。
“共鸣者……星云意识结构……崩解中……信息熵风暴……源头未知……请求……紧急援助……”
消息断断续续,夹杂着文明级别痛苦的嘶鸣。萨堤瞬间调出深空之眼的实时监测数据:旋臂A-332扇区,共鸣者文明的母星云,现在看起来像一团被无形之手撕扯的棉花。星云的等离子结构在剧烈湍流,意识节点的连接网络多处断裂,整体信息熵值在指数级飙升。
“信息吞噬者的次级效应,”萨堤立即判断,“但不是直接攻击。是余波……某种大规模清理事件在附近发生,引发的信息熵涟漪扩散到了他们那里。”
他调出更广域的扫描数据。果然,在距离共鸣者星云三光年处,一个中等恒星系刚刚经历了标准清理。清理机制的主浪潮已经退去,但残留的信息湍流像海啸后的余波,正以亚光速向四周扩散。共鸣者不幸位于扩散路径上。
“他们的防护呢?”萨堤快速检索,“共鸣者应该有基础的意识网络防护……”
数据令人心寒:共鸣者的防护系统是针对物理攻击设计的——抵御宇宙射线、小行星撞击、恒星耀斑。但他们从未遇到过纯粹的信息层面攻击。信息熵风暴直接穿透了物理防护,作用于他们的意识结构本身。就像用声波攻击一群鱼:水还在,但鱼的内脏被震碎了。
“预计完全崩解时间?”萨堤问AI辅助系统。
“根据熵增速率,外部时间七十二小时。但意识网络可能在二十四小时内就会失去连贯性,届时他们将不再是‘一个文明’,而是分散成亿万片无法沟通的意识碎片。”
萨堤深吸一口气。二十四小时。从太阳系到旋臂A-332,即使通过最新的时间织网捷径,也需要至少十八小时。而且,信息疫苗从未在真实场景中测试过,更不用说在如此遥远的距离进行投射。
但他没有犹豫。
“启动‘救援者协议’,”他下令,“调用所有可用的信息疫苗库存,装载到超距投射器。申请时间织网团队打开紧急通道。通知共鸣者:坚持住,帮助已经在路上。”
命令发出。整个太阳系的研究网络被激活。凯洛斯的时间织网团队在十分钟内集结,开始计算最优时空折叠路径。萨堤的团队则快速打包疫苗:十二枚信息疫苗3.0原型,每枚都可以为一个地球大小的意识网络提供防护。但共鸣者的星云横跨零点三光年,他们需要至少三百枚。
“我们只有十二枚,”助理报告,声音紧绷,“而且投射器一次最多装载三枚。”
“那就分四次投射,”萨堤说,“第一次投射建立基础防护罩,减缓崩解速度。第二次加固关键节点。第三次尝试重构断裂的网络。第四次……如果还有必要,提供长期稳定支持。”
“风险呢?如果疫苗在传输过程中失效——”
“那就再发一批。直到成功,或者库存耗尽。”
“那如果疫苗本身对他们有副作用?我们从未在能量生命体上测试过——”
萨堤打断她:“听着。他们现在正在被活生生地撕碎意识。每一个瞬间,都有几千个个体意识在消失,在遗忘自己是谁。相比之下,任何理论上的副作用,都值得冒险。明白吗?”
助理沉默了,然后点头:“明白。开始装载。”
第一次投射在一小时后启动。
装载着三枚信息疫苗的投射器,看起来像一颗晶莹的水滴。它被送入时间织网团队打开的紧急通道——那不是传统的空间跃迁,而是时空结构的暂时折叠,让两点之间的距离在数学意义上变得无限接近。
萨堤站在控制中心,看着投射器消失在通道入口。监测屏幕显示着共鸣者星云的实时状态:信息熵值已经上升到危险阈值的百分之八十七。星云的边缘开始雾化,意识节点之间的连接线一条接一条地熄灭,像风中残烛。
“他们开始失去记忆了,”数据分析员报告,“监测到大量随机信息碎片从星云中泄漏出来——那是被熵增风暴从意识结构中剥离的记忆片段。有些是个人记忆:某个个体第一次看到超新星爆发的震撼;有些是文明记忆:第四次重组时的艰难抉择;有些是艺术创造:一首流传了百万年的星云交响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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