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洛阳城已变成童话里的白色世界。
时间回转到腊月初五的午时,此时李孝逸的队伍还未开始扎营。
天空放晴,冬日的阳光,依旧不烈。倒是头顶那片瓦蓝,比白雪更能荡涤心灵。
怜月正准备入宫,却见白牡丹匆匆进来禀报,说有人求见。
她嘴中嗤笑,本欲不睬,但瞥见白牡丹手中的那张“诗呈”时,忽然改变了主意,先不说诗写得怎样,单就这手字迹,便足以令她侧目。
时下最风靡的是虞体,因为它最接近王羲之的风格,这首诗的字迹,比之虞世南本尊,不逊半分。
还未纵览全诗,她便看到了那个惹眼的署名————燕轻云!
这三个字像是有一种奇异的魔力,使怜月情不自禁地坐回了那张虎皮交椅上。
她轻声吟诵着手中的“诗呈”:“嫦娥————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燕轻云,燕轻云!”
诗念了一遍,名字却念了好几遍。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这是人能写出来的诗句?
“他在何处?”怜月竭力稳住情绪,至少,不能让白牡丹看出自己的激动。
“就在楼下大厅,正在看那墙上的题诗。”
“请他上楼。”怜月说完,忽然又叫住了白牡丹,“等等……”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怜月对着铜镜,左右照脸,然后满意地走出房间,留下白牡丹愣在原地,好半天才转身追了出去。
……主人是不是忘戴面纱了?
怜月自二楼的梯口,手扶着雕栏,婉转下行。
是无意,似天意,燕轻云偏生在这一刻回了头……
饶是他身边美女如云,这一刻,他也不禁呆了一呆。
果然名不虚传,头牌就是与众不同!
白牡丹也算是天生丽质了,但在怜月身边,她被衬得像个路人。
真是——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
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
她穿着一件云白广袖罗裙,百褶曳地,胸前是宽片锦缎裹胸,银丝勾莲,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帔帛,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折纤腰以微步,步摇缓缓,呈皓腕于轻纱,浅笑吟吟。
眸含春水波流盼,峨眉淡扫自生辉,媚意天成。
斜插碧玉钗,自改倭堕髻,垂下的鬓发散在耳际,如梦飘逸。
这一刻,燕轻云觉得崔挽月的话,并不完全正确,因为除了她们三个,这世间,还有另一种美人……
额,她穿这么少,不觉冷么?
在怜月的眼里,惊喜浅浅,但一颗芳心,已渐渐生乱,乱如小鹿轻撞。
只见燕轻云穿的是一件月白窄袖锦袍,交领右衽,领上镶绣银丝流云,束着一条宝蓝穿花腰带,锦带护腕,腰垂明玉。隐隐见浅蓝窄腿锦裤,掖在宝相纹面乌皮靴里,更显他身姿削瘦挺拔。
头顶白玉小银冠,自显丰神俊朗。两条束发绣带飘逸及背,确是卓尔不群。
左手拇指上有一枚玉戒,翠绿如烟,此时他手臂自然曲于腹际,食指偶尔轻捻,动作熟练,似长以此养性。
更妙的是,他右手中握了一把木扇,它不是寻常的团扇,是怜月从来不曾见过的一种样式。
洁白如云的扇面,书有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凭梅望月。
燕轻云动作舒缓,偶尔一摇,微风扑面,鬓发飘飞,那是一种怜月不曾见过的潇洒模样。
公子如玉,翩翩不凡,京都勋贵子弟万千,可能觅一人与之略争长短?
但,如此天寒,他不嫌冷吗?
燕轻云坦然带笑,直到怜月走到身边。
欻————
手腕一翻,折扇收拢,顺势将折扇掉头,以右拳握扇头,左手覆上右手,致叉礼。
“百闻不如一见,世人诚不欺我,怜月姑娘果然如云中仙子下凡,今日万幸得见,燕某余生无憾也……”
怜月浅浅万福,回了一礼,笑意不掩,“燕郎君人中龙凤,文采卓绝,能与君相识,也是怜月的福份。”
“姑娘说笑了……”
“你这把扇子,好生别致,怜月竟从未见过,这是西域来的?”
“非也,此物名曰折扇,乃燕某自制,全天下只此一把……”
“燕郎果然多才……”
此时,无数道目光在望着他们。
楼上楼下,男男女女,他们似已忘了自己是来寻欢作乐的。
没法子,燕轻云与怜月的身姿太过耀眼,他们各自都像极了一枚带着光环的流星,于一个注定的神秘时刻交织相撞,这一刻的璀璨,必然会令人驻足侧目。
多少人欲见怜月,日夜苦思,终于熬得一诗半句,勉强入得香闺,也只能隔幔遥坐,甚至连怜月褪去面纱的面容都未曾得见……
而此刻,怜月竟亲自下楼相邀,最重要的是,她露出了真容,她为了这个男人,摘下了面纱!
但燕轻云的气度摆在那里,他们纵然心里各种艳羡,也终究有些自惭形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