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诗墙”,是一面正对大门独立墙体,这是当初钓月楼开张时特意推出来的噱头。正是这个噱头,吸引了无数文人墨客、京中勋贵的闻声而至。
一楼阔厅高逾两丈,这面诗墙高两丈,宽三丈余。
此墙接地三尺处,以青砖筑台,未加粉饰。两端嵌名木为柱,精雕纹饰。琉璃作瓦,叠檐压顶,白粉覆墙,雪白如云。
墙下有一张可移动的宽步木梯,高八尺,梯顶为台,站上便可于高墙题诗。
沿两端木柱,摆放着许多常青盆景,盆景皆以奇石为架。
墙东侧最大的一株桧柏旁,有一张书案,案上置文房四宝,端砚宣笔,松烟精墨。
笔架上大大小小粗细不一的狼毫,总有一款应手。
墙上题诗自东侧起,琳琅约半,中线至西,尚为一片空白。
这墙上的题诗,燕轻云方才已粗粗阅过,倒也不乏精品,但为数不多。更多的是酒后卖弄,空砌词藻,乏味至极……
那首署名为醉翁的钓月楼感怀,文风倒是不错,只是直接以钓月楼为句,多了几分庸俗之气。
不知为何,燕轻云看到这首诗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一丝熟悉的感觉,脑子里似乎已勾勒出当时那人题诗的画面,他叫醉翁,却非真醉……
怜月所题的那首夜阑钓月楼,通篇未提月字,最后以一句“独钓一江明”点出主题意境,就明显高出了一大截。
好吧,原来你喜欢这种风格,写月不提月是吧……行,那燕某就让你见识见识!
怜月说完,他并未直接答应,而是反问,“这墙上所题,皆为写月,如今咏梅,是否不妥?”
写我当然能写,只要你不怕破坏这面墙的“效应”……
怜月微微一笑,也没正面回答他,却转身面对阔厅众人,朗声说道:“诸位见证,自今日起,此墙上可题咏梅诗赋,题诗若能与这位燕郎君之诗相媲美,怜月当煮酒相邀,谢妆作陪……”
一句煮酒相邀谢妆作陪,便包涵了无尽的遐思,一时间,群情激荡,纷纷响应,大家都想瞧瞧这第一首咏梅诗写得如何,便再也不顾形象,轰然聚拢而至,等着好戏开场。
怜月盯着燕轻云的眼睛,娇笑道:“燕郎题诗,若获得众人一致叫好,怜月便亲邀闺房,煮酒作陪,与君共醉……”
在场之人,皆是花丛圣手,一句与君共醉,所指何意,心中都跟明镜似的。
霎时,众人齐齐发出惊叹,不论男女,所有人的眼中,全是各种羡慕嫉妒恨……
男人们开始绞尽脑汁地冥思苦想,万一幸运之神降临,想出一首更强的诗出来,比这人所作之诗高出一截,那今日怜月姑娘不就属于自己了吗?
而那些姑娘们也在想,如此俊秀的郎君,如果怜月不要,我便要了罢。
燕轻云明白,怜月这是要玩一把大的。
写一首诗不难,但要所有人都拍手称好,就有点难了。怜月明确表示,写得好便他陪一醉,女人不醉,男人哪来的机会……
有时候,醉和睡,本来就没有区别,有谁醉了不需要睡上一睡?
睡不睡是另外一回事,但敢不敢睡,却关乎男人的面子问题。
这种时候,相信没有哪个男人会说不敢。
好,谁怕谁,燕某陪你玩个痛快便是……
既然要玩,那就玩得再大一点。
“好,那你准备好煮酒吧……”
燕轻云眉尖一挑,露出一个迷之微笑,看得怜月芳心乱跳,听得一旁众人窃笑不已。
男人的心思,有时候是很难理解的,怜月是京都花魁之首,谁都希望自己是她的入幕之宾,但大多都深知自己实力不够,所以也希望有人拿下怜月,替男人争一口气,尽管会眼红……
燕轻云望着诗墙,脑子快速转动……
他在查怜月的真实身份,也知道怜月会查自己的身份,而且两人都有明确的参考目标,只是要找机会证明,对方是不是自己所作出的那个判断。
唐人尚诗,再好的诗,也不足以惊艳所有人,因为总有一些眼高于顶之辈,会精挑瑕疵,而在这种人的眼里,又有哪一首诗可称完美?
他们向来看不起词,将词称之为诗余,认为它不过是民间曲令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
今天,我偏生就以词题墙,亮瞎你们的狗眼!
当然,要加一点点手段……
“牡丹,为燕郎君研墨。”
“奴婢遵命。”
“辛苦牡丹姑娘了。”
白牡丹研墨的时候,燕轻云欻地一声收拢折扇,插于腰上,动作之潇洒,神态之从容,众所未见。
如果不出意外,不消几日,京都遍地的文人墨客,皆会人手一把折扇。
就算扇铺没有此物,他们也会要求商家仿造一把,有人甚至连扇面题字作画的内容都已想好。
片刻,墨已磨成。
燕轻云伸手拂过笔架,手腕一翻,取了一支极为顺手的中号宣笔。
他缓缓走至诗墙西侧的空白区域,将端砚放在那张阔步木梯上,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人人屏气凝神,翘首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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