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敲打着残破的屋顶,汇成细流,不断滴落在地,在凹凸不平的石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发出单调而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火光在潮湿的空气中摇曳不定,将陈伍的身影拉长又缩短,投在布满刻痕的墙壁上,如同挣扎的鬼影。
他蜷缩在火堆旁,冰冷的寒意依旧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所剩无几的体温。肋下和腿上的伤口在短暂的麻木后,开始传来阵阵灼热的、如同针扎火燎般的抽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带来令人窒息的钝痛。
他咬紧牙关,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颤抖着手再次检查伤口。敷上的草药早已被雨水冲净,伤口边缘红肿外翻,甚至开始渗出些许浑浊的黄水。
发炎了!情况正在急剧恶化!
必须立刻找到干净的布和新的草药,否则一旦溃烂化脓,在这荒山野岭,他必死无疑!
他强撑着站起身,拄着木棍,踉跄地走到石屋门口。门外暴雨如注,天地间一片混沌,根本无从辨别方向,更别说寻找草药。
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心头。
他退回火堆旁,目光落在怀中那本《抚顺关杂录》和刚刚得到的羊皮地图上。知识近在眼前,却远水救不了近火。
难道千辛万苦逃出生天,最终却要无声无息地烂死在这荒废的古堡之中?
不!绝不!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厉色。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兵行险着!
黑石坳!必须立刻返回黑石坳!
那里刚经历大战,必然有遗落的金疮药、干净的布匹,甚至可能找到军医遗留的物品!虽然危险,但却是唯一可能找到救命物资的地方!而且,他刚刚获得了秘道地图,或许能避开正面,从意想不到的路径潜入!
赌一把!赌官兵主力已经撤离,只留下少量兵力看守!赌自己能利用混乱和夜色,火中取栗!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再也无法遏制。
他不再犹豫,立刻行动起来。他将羊皮地图和那柄奇特的鹰爪钥匙用油布重新仔细包裹好,贴身藏入怀中最深处。那枚古旧的乌鸦铁牌和张黑虎的令牌也一并收起。
他添旺柴火,将身上半干的衣物彻底烤干,紧紧裹住身体,尽可能保持体温。然后,他撕下内衣最后相对干净的布条,用火略微灼烧消毒后,紧紧捆扎住腿部和肋下的伤口,暂时压迫止血。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握紧腰刀,拄着木棍,毅然决然地踏出了石屋,再次投入冰冷的暴雨之中。
雨水瞬间将他浇透,寒意刺骨,伤口被雨水一激,疼痛骤然加剧,让他几乎晕厥。他咬破嘴唇,依靠剧痛保持清醒,凭借着记忆和羊皮地图上模糊的指引,向着黑石坳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而去。
暴雨和夜色成了他最好的掩护,也成了他最大的折磨。山路泥泞不堪,视线模糊,他数次滑倒,摔得浑身泥污,伤口崩裂,鲜血混着泥水不断渗出。
但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摔了多少次,当他透过雨幕,再次看到远处山坳中那片依旧冒着缕缕青烟、死寂沉沉的黑石坳寨墙时,天边已经透出了一丝极淡的灰白色。
暴雨渐渐停歇,转为冰冷的细雨。
他伏在一处灌木丛后,剧烈喘息着,仔细观察着寨子的情况。
寨墙有多处坍塌破损,旗帜歪斜,一片狼藉。可见的战斗已经结束,只有零星的火把在寨墙上移动,显然是留守的官兵哨兵。寨内一片死寂,看不到多少人影,只有几处较大的火场还在冒着浓烟。
果然,主力已经撤离了!
他心中稍定,目光随即投向羊皮地图上标注的那条通往黑石坳后山的隐秘路线。根据地图和刻痕指示,这条路线并非从正面进入,而是绕到寨子东南侧的一处断崖下,那里有一条被藤蔓掩盖的、极其狭窄的裂缝,可以直通寨内靠近后山的一处废弃矿坑。
就是那里!
他不再迟疑,强忍着剧痛和虚弱,借助地形掩护,开始向着东南断崖迂回前进。
越靠近寨墙,气氛越发压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焦糊味和尸臭,令人作呕。沿途不时可见倒毙的尸首和散落的兵器,无声地诉说着昨日战斗的惨烈。
他小心翼翼,如同幽灵般在乱石和灌木中穿行,终于抵达了地图标注的断崖下。
断崖陡峭湿滑,下方荆棘丛生。他仔细搜寻了片刻,果然在一丛极其茂密的藤蔓后面,发现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石缝!
就是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侧身挤入石缝。里面黑暗潮湿,空气污浊,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和碎石。他摸索着向前行进,心中紧张到了极点。
石缝曲折向下,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和水滴声。出口到了!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外望去——
外面是一个不大的、被遗弃的矿坑底部,堆满了废石和朽木,一侧靠着寨子的内墙,墙上有一个破损的洞口,似乎是矿坑曾经的出口。此刻,矿坑内空无一人,只有细雨沙沙落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