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派来挑刺儿的钦差前脚刚走,后脚北边的战鼓声就越来越近了。振川营上上下下都明白,跟官老爷们耍心眼那是小打小闹,真刀真枪玩命的时候到了。两万多后金精锐,像黑压压的乌云,直扑振川营在北边最重要的关卡——黑松岭。
黑松岭这地方,本来是个大矿场,这会儿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浑身带刺的战争堡垒。李铁柱带着人没日没夜地干,把矿区的围墙加高加厚,用石头混着黏土夯得结结实实,关键地方还浇了炼矿剩的废渣,硬得很。墙外面,挖了又深又宽的壕沟,布满了陷阱和削尖的木桩。墙头上,箭楼一个挨一个,冯七带着工匠营鼓捣出来的那些床弩和土炮也都架好了,冷冰冰地对着外面。
李铁柱这几天急得嘴上起泡,脸上那道大刀疤看着更吓人了。探子不停地来回跑,带来的没一个好消息:
“报!鞑子先头部队三千多人,已经到了三十里外的骆驼岭,扎营了!”
“报!鞑子大队人马一眼望不到头,拉着好多车,看样子明天中午就能到咱山脚下!”
“报!看见他们抓了好多老百姓,正逼着砍树呢,肯定是在造攻城的家伙事儿!”
每一个消息都像锤子砸在心上。岭上的弟兄们都不吭声,闷头检查弓箭,磨刀擦枪,把滚木礌石搬到顺手的地方。空气好像都凝固了,只剩下喘粗气的声音和兵器摩擦的动静,压得人喘不过气。
陈伍在钦差走的第二天晚上赶到了黑松岭。他没去后面相对安全的矿洞指挥部,直接爬上了最前面、也是最危险的那段围墙。
“铁柱,情况咋样?”陈伍看着远处黑漆漆的山,声音挺平静。
李铁柱啐了口唾沫,指着北边:“妈的,阿敏和济尔哈朗这两个王八蛋,摆明车马要跟咱死磕!前锋是镶蓝旗的精锐,后面跟着正蓝旗的主力,还有数不清的奴才和汉奸兵。看这架势,是想一口把老子这黑松岭给吞了!”
陈伍看了看防线的布置,点了点头:“布置得不错。记住,咱们在这儿是当钉子,更是当磨盘。目的是耗死他们,不是拼命。实在顶不住,后面还有矿洞可以守。”
“营官你放心!”李铁柱把胸脯拍得砰砰响,“俺心里有数!非让这帮龟孙子在岭下血流成河不可!”
这一晚上,黑松岭上没人能睡着。火把照得跟白天似的,哨兵眼睛瞪得溜圆。山风呼呼地吹,好像还带着远处敌营的号角声和马叫,听得人心头发毛。
第二天,天阴得厉害,云彩压得低低的,看着就晦气。刚过早晨七点,就听见远处传来沉闷的牛角号声。地平线上,一条黑线慢慢变粗,最后变成铺天盖地的军队涌了过来。盔甲和刀枪在惨淡的光线下反着光,那杀气隔老远都能感觉到。
后金军根本没废话,上来就动真格的。几千个被刀逼着的汉奸兵和包衣奴才,扛着沙包柴火,哭爹喊娘地往壕沟冲。同时,鞑子阵里的大炮响了——有抢明军的红衣大炮,也有自己造的土炮,铁疙瘩带着吓人的呼啸声砸在围墙上,石头块乱飞,整个岭都在晃。
“躲好!炮击!”军官扯着嗓子喊。弟兄们赶紧缩在墙垛后面,感觉脚下的墙咚咚直响。一轮炮轰过去,墙上留下几个坑,但没塌。
“弓箭手!上墙!瞄准那些填沟的炮灰!”李铁柱的嗓门比炮声还大。守军的弓箭手冒着零星的炮火探出身,箭像雨一样泼下去!那些没穿好甲的填沟兵顿时倒下一片,惨叫连天。但后面的人被刀逼着,还是麻木地往前冲,用尸体和沙包硬填壕沟。
“火铳队!瞄准他们的炮!给老子打!”冯七亲自指挥墙上的火铳手。鸟铳和掣电铳噼里啪啦响成一片,虽然打得不太准,但密集的子弹还是扰乱了鞑子炮兵,有个炮位的炮手被打倒了,攻势缓了一下。
仗从一开始就打疯了。后金兵仗着人多炮猛,一**往上冲。守军靠着地利和工事,玩命地顶。天上箭、炮弹、石头乱飞,时时刻刻都有人死有人伤。血把墙头染红了,墙下的土也浸透了。
陈伍一直站在墙头最显眼的地方,刀没出鞘,冷静地看着战场,时不时下令调整。他往那儿一站,就是定海神针,弟兄们心里踏实不少。
惨烈的攻防战打了一上午。后金军扔下几百具尸体,总算填平了几段壕沟,清出了通往寨门的路。要动真格的了!
“楯车!鞑子的楯车上来了!”了望哨的声音都喊岔了。
几十辆蒙着厚牛皮、甚至镶了铁片的笨重楯车,被士兵推着,像移动的堡垒慢慢靠近围墙。后面跟着的是后金最精锐的重甲步兵——白甲兵和红甲兵,个个拿着大斧头、重锤子!
“倒金汁!泼滚油!烧死他们!”李铁柱眼睛都红了,嗓子喊哑了。早就烧得滚烫的金汁和沸油,从墙头哗啦倒下去!惨叫声简直不是人声,被浇中的鞑子浑身冒烟,发出鬼哭狼嚎,楯车也烧了起来,火光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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