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狭窄、陡峭。密道如同巨兽的食道,将陈伍和灰鸢无情地向下吞噬。身后追兵的怒吼和杂乱的脚步声被石壁阻隔,变得沉闷而遥远,但依旧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灰鸢背着几乎完全失去意识的陈伍,在仅容一人匍匐通行的通道中艰难爬行,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碎石滚落和粗重压抑的喘息。
陈伍的身体冰冷而沉重,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伏在灰鸢背上。左半身的麻木已蔓延至心口,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仿佛耗尽了最后的气力。意识沉沦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寒冷中,唯有怀中那个盛放着“青鹤涎”的玉瓶,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凉触感,如同茫茫苦海中唯一的浮木。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和流动的空气。密道似乎到了尽头,出口被茂密的枯藤和积雪掩盖。
灰鸢奋力拨开障碍,两人滚落而出,重重摔在一片冰冷的雪地上。刺骨的寒意让陈伍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
灰鸢迅速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竟是皇城西苑外围一处荒废的皇家猎苑角落,远处宫墙巍峨,但此地林木丛生,人迹罕至。
“暂时安全了…”灰鸢长舒一口气,但不敢有丝毫松懈,立刻将陈伍拖到一处背风的岩石后。他探了探陈伍的鼻息,微弱得如同游丝,脸色青紫,身体冰冷僵硬,已是弥留之际。
“哨官!撑住!”灰鸢心急如焚,颤抖着手从陈伍怀中取出那个玉瓶。瓶中药粉晶莹,散发着清凉奇异的药香,正是“青鹤涎”!
没有水,没有药引,甚至没有安全的容身之所!但不能再等了!
灰鸢一咬牙,拔开瓶塞,将少许药粉倒在掌心,然后小心翼翼地掰开陈伍紧咬的牙关,将药粉一点点倒入他口中。药粉入口即化,一股极寒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陈伍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灰鸢又抓起一把干净的雪,塞入陈伍口中,试图助其吞咽化开药力。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灰鸢紧紧盯着陈伍的脸,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起初,陈伍毫无反应,气息反而更加微弱。灰鸢的心沉到了谷底。
但突然,陈伍的身体猛地剧烈痉挛起来!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脸色由青紫转为一种诡异的潮红,全身毛孔中开始渗出细密的、带着腥臭气的黑色汗珠!原本麻木僵硬的左臂,更是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冰层碎裂般的“咔嚓”声!
“哨官!”灰鸢又惊又喜,知道这是药力发作,正在逼出毒素!他连忙扶住陈伍,防止他伤到自己。
这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痛苦而漫长。陈伍如同在炼狱中煎熬,身体时而冰冷如铁,时而滚烫如火,黑汗浸透了衣衫,散发出难以形容的恶臭。直到最后一股黑血从他左臂的伤口处飙射而出,他的痉挛才渐渐平息下来,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瘫软在灰鸢怀中,但脸色却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了许多。
“成功了…成功了!”灰鸢喜极而泣,小心翼翼地将陈伍放平,用雪擦拭他身上的污秽。
陈伍陷入了一种深沉的昏睡之中。这一次,不再是濒死的沉寂,而是身体在排除剧毒、修复创伤时本能的休眠。
灰鸢不敢移动他,只能守在旁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动静。皇城方向的喧嚣似乎渐渐平息,但危机远未解除。
直到天色微明,寒露刺骨,陈伍的眼睫才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初时,眼神还有些涣散和迷茫,但很快,一丝清明和难以置信的光彩逐渐汇聚。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虽然依旧虚弱无力,但那蚀骨的麻木和冰冷感,已然消失!左臂传来的是伤口愈合时的麻痒和隐隐的钝痛,而非之前那种冻结灵魂的死亡气息!
“我…没死?”他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劫后余生的震颤。
“哨官!您醒了!”灰鸢激动地俯下身,“‘青鹤涎’起效了!毒素逼出来了!”
陈伍挣扎着想要坐起,灰鸢连忙搀扶。他感受着体内虽然空虚却再无阴毒阻滞的气血流动,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涌上心头,尽管全身依旧疼痛虚弱,但生命的活力正在一点点回归。
他看向灰鸢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憔悴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感激:“灰鸢…辛苦你了。”
“哨官无恙便好!”灰鸢憨厚地笑了笑,随即神色又凝重起来,“不过此地不宜久留,追兵可能还在搜捕。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陈伍点头,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凝聚精神。死里逃生,但危机四伏的局面并未改变。他必须尽快恢复体力,理清思绪。
“我们…这是在哪?”他环顾四周问道。
“皇城西苑外的废弃猎苑。”灰鸢答道,“暂时安全,但需尽快寻一可靠藏身之处。”
陈伍沉吟片刻,道:“先回土地庙…不,那里可能已不安全。”他想起昨夜宫中动静太大,土地庙距离皇城太近。“去…‘永昌’车马店后巷,找老刀!”那个神秘的邋遢老道,或许是眼下唯一相对安全的避风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