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水渠的淤泥冰冷刺骨,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扎进陈伍早已麻木的伤口。他挣扎着爬上岸,瘫倒在枯草丛中,剧烈地喘息咳嗽,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肺腑撕裂般的灼痛。左臂的麻木已蔓延至肩胛,半边身体如同浸在冰水中,连牙齿都控制不住地格格打颤。右腿的刀伤在泥水的浸泡下再次崩裂,暗红的血液混着泥浆,在身下洇开一小片污浊。
怀中的《药藏司秘录》和“司药令”印鉴,此刻却沉重得如同烙铁,烫着他的胸口。希望近在咫尺,但身体却已濒临崩溃的边缘。方才在宫中的一番生死搏命,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
“还魂丹”的药效早已过去,寒意和剧痛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击着他残存的意识。视线边缘的黑影越来越浓,耳中嗡嗡作响。
不能倒在这里!绝对不能!
他咬紧牙关,用颤抖的右手撑地,试图站起,却双腿一软,再次重重摔倒在地。虚弱感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禁锢。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一道黑影如同猎豹般从夜色中窜出,直奔水渠而来!
是灰鸢!他按照约定,在宫外接应!
“哨官!”灰鸢看到陈伍瘫倒在地、浑身泥泞血污的惨状,脸色瞬间煞白,急忙扑过来搀扶,“您怎么样?!”
“还…死不了…”陈伍声音嘶哑微弱,抓住灰鸢的手臂,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东西…拿到了…快…回…土地庙…”
灰鸢不敢怠慢,二话不说,背起陈伍,施展身形,向着数里外那座废弃的土地庙疾奔而去。陈伍伏在灰鸢背上,感受着对方奔跑时传来的震动,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带来阵阵眩晕。他死死咬着牙,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回到土地庙,灰鸢将陈伍小心放在供桌下的干草堆上,迅速点燃一盏带来的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陈伍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发紫,左臂肿胀发亮,黑气已隐隐透至脖颈,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哨官!您的毒!”灰鸢声音发颤,急忙取出水囊和干净的布条,想要为陈伍处理伤口。
陈伍艰难地摆摆手,用尽力气从怀中掏出那本《药藏司秘录》和“司药令”印鉴,塞到灰鸢手中,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没…时间了…看…青鹤涎…存放…开启之法…”
灰鸢强压心中的惊涛骇浪,连忙接过册子,就着灯光快速翻到记载“青鹤涎”的那一页。当他看清上面的内容时,瞳孔骤然收缩!
“通集库…地字叁号暗格…需以‘司药令’印鉴按于格眼…”他快速念出,脸色凝重至极,“通集库乃宫禁重地,守卫森严,如何能进?!而且…这印鉴…”
陈伍急促地喘息着,眼中燃烧着最后的火焰:“必须…拿到…我…撑不过…明日…黄昏…”
灰鸢看着陈伍濒死的状态,心如刀绞。他知道陈伍所言非虚,这毒已深入肺腑,若无解药,绝无生还可能。但闯入通集库盗药,无异于虎口拔牙,成功率微乎其微!
“哨官!我去!”灰鸢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决绝之色,“我设法混入宫中,拼死一试!”
“不…行…”陈伍艰难地摇头,抓住灰鸢的手腕,“你…目标…太大…宫中…眼线…已惊…需…另想…他法…”
他脑中飞速运转,残存的理智在生死关头被逼迫到极致。硬闯是死路,必须智取!通集库…司药令…宫中眼线…
一个极其冒险、却又可能是唯一可行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他的脑海!
“灰鸢…”陈伍的声音微弱却清晰起来,“你…立刻…去找…‘典簿’…将…印鉴…和图…拓下…仿制…一份…”
灰鸢一怔:“仿制?”
“对…”陈伍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然后…将…仿制品…和…通集库…有‘青鹤涎’…的消息…巧妙…泄露给…东厂…或…雷斌…残存…的…人手…”
“什么?!”灰鸢大惊,“泄露给东厂?这岂不是…”
“驱虎…吞狼…”陈伍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解释,“他们…比我们…更想…得到…此药…或…销毁…证据…必会…设法…潜入…通集库…我们…只需…黄雀…在后…”
灰鸢瞬间明白了陈伍的意图!这是要利用东厂或“乌台”残余势力对“青鹤涎”的渴求或忌惮,引他们去闯通集库这龙潭虎穴!无论他们是成功盗药还是失败暴露,都会吸引宫中守卫的注意力,制造混乱!而己方则趁乱行事,或可渔翁得利!
此计险到了极致!一旦控制不好,或是被对方识破,后果不堪设想!但…这确实是眼下唯一可能有机会在绝境中撕开一道口子的办法!
“属下…明白!”灰鸢不再犹豫,重重点头,“我这就去办!哨官您…”
“我…在此…等…”陈伍闭上眼,声音几不可闻,“若…明日…日落前…无消息…便…是我…命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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