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西苑,夜色如墨,宫墙巍峨,如同蛰伏的巨兽,在稀疏的星光下投下连绵不绝的、令人窒息的阴影。寒风卷过空旷的广场和殿宇间的甬道,发出呜呜的尖啸,更添几分肃杀与寂寥。
陈伍伏在距离西宫墙百步外的一处废弃水渠底部,身体紧贴着冰冷刺骨的淤泥和冻土,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刺骨的寒意透过单薄的夜行衣,疯狂侵蚀着他早已不堪重负的身体。左臂的麻木感已蔓延至半边胸膛,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肋下和腿上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冰冷。右腿的刀伤虽已重新包扎,但每一次挪动,依旧有温热的液体渗出,带走他本就所剩无几的体温和力气。
吞下的那颗“九转还魂丹”的药力正在缓慢散发,如同一簇微弱的火苗,在冰封的体内艰难燃烧,勉强维持着他一线清醒的神智。但他知道,这支撑不了多久。
他必须尽快行动!
根据灰鸢提供的简图和描述,西苑宫墙守卫相对外围稍疏,尤其是靠近太监直房和库房区域的西北角,因靠近内廷,禁军巡逻的间隙稍长,但相应的,内侍太监的巡查会更为频繁。
他的目标,是潜入西苑,找到司礼监随堂太监高准的直房,寻找那幅可能藏有线索的《游园惊梦》图!
这无疑是刀尖跳舞,九死一生。
时间一点点流逝,远处传来禁军巡逻队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陈伍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死死盯着宫墙上方摇曳的灯笼光影和墙头偶尔闪过的哨兵身影。
他在等待,等待巡逻队交错的间隙,等待风向变化的瞬间。
终于,在一队巡逻兵刚刚走过,下一队尚未抵达的空档,一阵强劲的北风猛地刮起,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暂时遮蔽了视线!
就是现在!
陈伍眼中厉色一闪,用尽全身力气,从水渠中猛地窜出!他不敢直立奔跑,而是以一种近乎匍匐的姿态,利用地面上残存的矮灌木和建筑基座的阴影,如同鬼魅般快速向宫墙贴近!
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虚弱的身体如同灌了铅般沉重,但他咬紧牙关,凭借顽强的意志和军中练就的潜行本领,硬是在风声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宫墙根下!
宫墙高耸,墙面光滑,几乎无处借力。陈伍早有准备,他从怀中摸出一段特制的、带有细小倒钩的飞爪百链索,这是灰鸢不知从何处弄来的军中利器。他屏住呼吸,看准墙头一处垛口的阴影,奋力将飞爪向上抛去!
“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飞爪稳稳勾住了垛口边缘!
陈伍心中稍定,双手交替,忍着左臂传来的撕裂痛楚,开始艰难地向上攀爬!冰冷的墙面滑不留手,每上升一寸都耗费着巨大的气力,伤口崩裂的剧痛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就在他即将攀上墙头时,下方甬道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低语声!
是巡夜的太监!
陈伍心脏猛地一缩,身体死死贴在墙上,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几乎停止!
两名提着灯笼的小太监边说边笑地从墙下走过,灯笼的光晕扫过墙面,最近时距离陈伍的脚底不足三尺!所幸陈伍身着深色夜行衣,又紧贴阴影,未被发现。
待脚步声远去,陈伍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不敢耽搁,奋力翻上墙头,迅速滚入墙内侧的女墙阴影之中,解下飞爪藏好。
宫墙之内,是另一番景象。殿宇楼阁鳞次栉比,飞檐斗拱在夜色中勾勒出森严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檀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深宫禁苑的压抑气息。
陈伍伏在阴影中,快速辨认方向。根据记忆,太监直房区应在西北方向,毗邻司礼监衙门。他必须穿过眼前这片相对开阔的殿前广场和几条回廊。
他仔细观察着远处的灯笼光和隐约的巡逻轨迹,脑中飞速计算着路线和时机。伤势和毒素的侵蚀让他的思维不如平日敏捷,但求生的本能和坚定的目标驱使着他。
看准一队巡逻太监转过回廊拐角的瞬间,陈伍再次动了!他如同暗夜中的狸猫,借助廊柱、假山和树木的掩护,时而疾奔,时而匍匐,向着西北方向潜行。
宫苑深深,戒备森严。他数次险些与巡逻的侍卫或太监撞个正着,全靠敏锐的听觉和反应险险避开。有一次,他甚至不得不藏身于一个散发着恶臭的、运送宫中秽物的板车之下,才躲过一队迎面而来的禁军。
体内的寒意越来越重,“还魂丹”的药效正在消退,视线开始出现阵阵模糊,左臂完全失去了知觉,如同一条沉重的冰柱挂在身侧。他只能依靠右手和右腿发力,动作变得越来越迟缓、僵硬。
不能停!绝不能停!
他死死咬着牙,舌尖已被咬破,血腥味和痛楚刺激着即将涣散的意识。
终于,在穿越了不知多少重殿宇院落之后,一片相对低矮、密集的房舍出现在前方。这里灯笼较少,气氛也显得更为压抑沉寂,正是太监居住的直房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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