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中的橡皮擦》的最后一场戏,并非预想中惊天动地的诀别,而是一个异常安静的清晨。场景是“哲洙”与“秀真”曾经的家,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飘浮着细微的尘埃。“秀真”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坐在窗边的摇椅上,目光空茫地望着窗外某处,仿佛在看,又仿佛什么都没看进去。“哲洙”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用平静到近乎温柔的语气,重复着那些她早已忘记的、关于他们初遇的细节,关于一杯咖啡的温度,关于某个下雨的午后。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痂剥落般的痛楚,却又包裹着绝望的温柔。
没有台词,只有眼神和细微的肢体语言。孙艺珍需要表现出一种彻底“清空”后的宁静,一种记忆归零、情感剥离后的、近乎原始的“存在”。沈遂之则需要在那张看似平静的“哲洙”的面孔下,演绎出火山熔岩般翻涌却死死压抑的悲痛、不舍、以及那份已然成为本能的、守护的执念。
镜头缓缓推进,定格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然后上移,掠过“哲洙”微微颤抖的睫毛和抿成一条直线的唇,最后停在“秀真”那双美丽却失去了所有内容的眼眸上。
“Cut!”
李宰汉导演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如释重负。
寂静。
长达数秒的、片场特有的、杀青时刻的绝对寂静。
然后,掌声、欢呼声、夹杂着啜泣与释然的叹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响起!工作人员们互相拥抱,助理们冲上去给演员披上外套,闪光灯开始闪烁,记录这终于到来的终点。
孙艺珍却仿佛还停留在“秀真”的状态里,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目光聚焦在近在咫尺的沈遂之脸上。那双刚刚还空洞无物的眼睛,此刻一点点地,重新注入温度、光彩、以及一种极其复杂的、属于孙艺珍本人的情绪——如释重负的疲惫,完成巨大挑战后的空虚,还有……更多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与眼前这个人紧密纠缠了数月的情感洪流。
她没有理会涌上来的人群,没有去看递过来的鲜花。她只是看着沈遂之,然后,毫无预兆地,张开双臂,紧紧地、用尽全身力气一般,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不同于戏里“秀真”任何一次依赖或脆弱的贴近,也不同于戏外她平时活泼开朗的玩笑式接触。它沉重、绵长、带着某种失而复得又即将彻底失去般的颤栗。她把脸埋在他颈窝,手臂环得很紧,紧到沈遂之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和压抑的鼻息。
沈遂之的身体僵了一瞬。片场的喧嚣在耳边模糊成背景音。他垂在身侧的手臂,迟疑着,终于也慢慢抬起,轻轻回抱住了她。手掌落在她单薄的脊背上,能透过戏服感受到她骨节的轮廓和温热的体温。那一刻,“哲洙”的沉重与“沈遂之”的疲惫,孙艺珍的释放与“秀真”的残留,还有这几个月来在异国他乡彼此支撑、深陷角色又互相取暖所滋生出的、难以定义却无比真切的情感,全都混杂在一起,汹涌地冲击着他的心防。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对这个爱笑、开朗、专业又体贴的韩国女演员,投入了怎样的情感。那情感早已超出了普通搭档的范畴,被电影中“哲洙”对“秀真”那种深入骨髓的怜惜、守护与爱恋浸透,也与现实中她给予的温暖、理解与陪伴丝丝缠绕,难分彼此。不同于与高圆圆那次更像成人世界清醒试探与短暂放纵的交集,孙艺珍带来的,是一种更纯粹、也更具有侵蚀性的情感共鸣,直接冲击着他灵魂中更柔软、也更渴望真实联结的部分。
孙艺珍又何尝不是如此?“哲洙”的沉默守护与厚重情感,通过沈遂之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和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早已深深烙印在她心里。戏外沈遂之的沉静、专注、偶尔流露的温柔,以及那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可靠,与“哲洙”的形象重叠又分离,构成了一个对她而言极具吸引力的复杂整体。她依赖他,心疼他,也被他吸引。杀青,意味着这层因戏而生的、紧密如共生般的关系即将被强行剥离,那种空虚感和不舍,化作了这个不愿松开的拥抱。
众人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氛围,掌声和欢呼渐渐低了下去,化作善意的微笑和低声议论,留给两人一点私密的空间。导演李宰汉远远看着,脸上露出一种了然的、混合着欣慰与复杂的神情。
当晚的杀青宴,气氛热烈而感伤。酒酣耳热之际,孙艺珍拉着沈遂之悄悄溜了出来,回到了她那个沈遂之曾来过一次的公寓。与上次看《假如爱有天意》时不同,这一次,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躁动而不安的气息。
没有多余的言语。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或许是杀青带来的情感决堤,或许是几个月的压抑与累积终于到了临界点。对视的眼神里,是再也无法掩饰的渴望与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谁先主动的已经不重要了,仿佛一切都水到渠成,又像是明知前路未卜也要抓住此刻真实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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