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枣,数十万大军扎下的大营连绵数十里,青色的帐篷如雨后春笋般铺满旷野。十八路诸侯的旗帜在营中林立,红的、黑的、黄的幡面绣着各式图腾——有袁氏的“四世三公”纹,有孙氏的猛虎旗,也有曹操的“奉天子令”旗,杂乱得像一片没有章法的森林。初春的风凛冽如刀,刮得旗面猎猎作响,每一声都像是在为这场看似团结的联盟,暗里藏下分裂的伏笔。
营地里的喧嚣几乎要冲破天际。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阵阵嘶鸣;士兵们穿戴甲胄时,金属碰撞声“叮叮当当”不绝于耳;各路人马的呼喝南腔北调混杂在一起,有河北的粗哑,有江东的清亮,还有中原的浑厚,搅成一锅沸腾的粥,热闹得让人忘了此行的目的是讨伐国贼。
中央的高台早已筑起,黄土夯成的台面被三牲的鲜血染红,暗红的液体顺着台沿滴落,在地面积成小小的血洼,散发出刺鼻的腥气。袁绍身着金丝编织的华丽铠甲,阳光照在甲片上,反射出耀眼的金光;他头戴高冠,冠上的珠串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万众瞩目下,一步步踏上祭坛。
他面容肃穆,眼神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时,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傲慢,仿佛自己早已是拯救这乱世的救世主。待走到祭坛中央,他接过侍从递来的盟主印绶,那印绶用锦缎包裹,沉甸甸的,象征着十八路诸侯的兵权。紧接着,他拔出腰间那柄镶满宝石的长剑,剑尖直指苍天,洪亮激昂的声音透过风,传遍整个大营:
“汉室不幸,皇纲失统!国贼董卓窃弄威权,屠戮忠良,焚烧洛阳,百姓流离!”
他的声音带着刻意酝酿的悲愤,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吾等奉大义、兴仁师,此来非为私怨,乃为拯救万民!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今日在此盟誓——”
说到此处,他猛地提高声调,剑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戮力同心,以诛国贼!有渝此盟者,天必诛之!”
话音落下,台下立刻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响应。“诛杀国贼!”“兴复汉室!”的呐喊声此起彼伏,无数士兵高举兵刃,刀光剑影映亮了半边天,声浪几乎要掀翻天穹。诸侯们也纷纷举杯,脸上满是激昂,仿佛只要盟誓一立,董卓便会立刻授首。
唯有在曹操阵列的角落里,萧澜静静勒马而立,与周遭的狂热格格不入。他没有穿甲胄,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玄色长袍,衣摆被风吹得轻轻飘动,显得清瘦却挺拔。他看着高台上意气风发的袁绍,眼神平静得像一口古井,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眼前这场声势浩大的盟誓,不过是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他身侧,吕布握着方天画戟的手青筋暴起,画戟上的月牙刃泛着冷光。他脸上满是不耐,眉头拧成一个疙瘩,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显然对这种虚张声势的场面极为反感。
另一边的赵云则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望着台上欢庆的诸侯,又看了看营中虽热闹却缺乏纪律的士兵,总觉得这联盟看似声势浩大,内里却透着一种外强中干的虚浮——没有明确的军事部署,没有统一的指挥调度,只有一场热闹的盟誓,实在让人安心不下。
盟誓很快结束,诸侯们簇拥着袁绍走下高台,谈笑风生。可随之而来的不是雷厉风行的军事部署,而是一场盛大的宴席。营帐被重新布置,案几上摆满了酒肉,舞姬们穿着华丽的衣裙,在帐中央翩翩起舞,丝竹之声悦耳动听。诸侯们觥筹交错,说着恭维的话,仿佛董卓已经被擒,天下已然太平,全然忘了洛阳城里还在受苦的百姓。
萧澜没有参加这场宴席,他勒转马头,带着吕布与赵云,径直回到了自己那座简陋的营帐。帐内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张摊开的行军地图铺在案上,地图上用墨笔标注着酸枣到虎牢关的路线;一盏昏黄的油灯悬在帐顶,火苗轻轻跳动,将三人的影子映在帐壁上。
刚进帐,吕布就忍不住将沉重的方天画戟重重顿在地上,“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地面都微微发麻。“一群酒囊饭袋!”他怒吼道,“大敌当前,不想着怎么杀到洛阳,反而在这里饮酒作乐,再等下去,董卓早就把洛阳搬空了!”
赵云也看向萧澜,眼中带着询问:“大哥,这盟军看似团结,可连基本的作战计划都没有,如此下去,恐怕……”
萧澜走到案前,目光落在地图上,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股凉风,瞬间让帐内因吕布怒火而燥热的空气冷却下来:“你们觉得,袁绍此人如何?”
吕布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还能如何?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就是个草包!空有四世三公的名头,连点决断都没有,真指望他带领大家杀董卓?”
赵云沉吟片刻,语气比吕布谨慎许多:“袁盟主出身名门,名望确实足够,也能聚拢人心。只是……他行事似乎过于看重虚名,少了些务实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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