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的土地正缓缓愈合伤痕,战乱留下的沟壑被新翻的泥土填平,冬日稀薄的阳光洒在田垄上,泛着淡淡的微光,泥土里弥漫着潮湿清冷的气息,裹挟着新生的微弱生机。萧澜颁布屯田令后,昔日因战火荒芜的田野重获生机,稀疏的麦苗顶着寒风破土而出,嫩绿的芽尖顽强挺立,随风轻晃,像是在诉说着秩序的回归。一切看似都在向好发展,安宁的表象下,却有暗流悄然涌动,有些人心里的伤口非但未曾愈合,反倒在不甘与怨恨中化脓、腐烂,滋生出反叛的毒芽。
张勋猛地将手中的锄头狠狠砸在地上,沉重的铁器撞上田间一块顽固的石头,发出刺耳又沉闷的巨响,震得周遭泥土微微颤动。他曾是前将军袁术麾下统领万人的大将,身披甲胄、手握重兵,一言一行皆能震动一方,何等威风凛凛。可如今,他却成了一名不起眼的屯田都尉,整日领着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在田间地头刨土耕种,靠天吃饭。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布满厚厚的老茧,指甲缝里塞满洗不净的黑泥,粗糙得不像昔日握刀的手,眼中翻涌的屈辱与不甘几乎要溢出来。这双手,本该紧握长刀,染尽敌人鲜血,征战沙场、建功立业,而非握着冰冷笨重的农具,与泥土为伴,忍受这般屈辱。
夜幕降临,寿春城郊一处早已废弃的土地庙内,蛛网挂满残破神像的脸庞,神像裂痕斑驳,透着几分凄凉。冷风从破旧的门缝钻进来,吹动蛛网轻轻晃动,带出阵阵寒意。李丰与乐就围坐在一堆微弱的篝火旁,火星跳跃间,二人的脸色阴晴不定,眼底藏着同样的躁动与不甘,他们也曾是袁术帐下的得力将领,如今却与张勋一同沦为屯田小吏,满心都是对现状的怨恨。
“张将军,如今萧澜的主力尽数部署在荆州,所有心思也都放在夺取荆襄之上,淮南防备空虚,正是我们的机会。”李丰刻意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急不可耐的煽动,眼神闪烁着贪婪的光,“安插在许都的探子传回消息,赵云的黑风骑已护送刘琦前往江夏,许都那边根本无暇顾及淮南。”
乐就粗粝的声音接过话头,满是愤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再不趁机动手,我们这辈子就要困死在淮南的泥地里,烂在这里永无出头之日!”
二人的话像是火星落入干柴,瞬间点燃了张勋压抑许久的怒火,他眼中燃起一团熊熊野火,过往的记忆涌上心头——昔日跟随袁术时的煊赫荣光,寿春城内的繁华盛景,麾下将士俯首听命的威严,再对比如今耕田刨土的屈辱处境,那份不甘瞬间发酵成滔天怨恨,几乎要将他吞噬。
“袁公路虽已败亡,但他的名号在淮南依旧有号召力,不少旧部仍感念旧恩,不愿屈居萧澜之下。”张勋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将小小的篝火完全遮蔽,投下大片阴影,语气决绝而狂热,“我们只需振臂一呼,那些不甘心给萧澜当牛做马的旧部必然群起响应!明日便动手,先杀了萧澜派来的县尉,夺取寿春武库,掌控兵权,届时我自立为淮南王,重掌淮南大权!”
与此同时,许都丞相府内,暖阁中炭火烧得正旺,通红的炭火驱散了室外的严寒,空气中弥漫着安逸温暖的气息,还夹杂着淡淡的熏香。萧澜正与郭嘉并肩站在墙边,对着一幅巨大的九州堪舆图低声交谈,指尖在地图上的荆襄之地轻轻划过,推演着夺取荆襄后的每一步布局,神情沉稳专注。
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打破了暖阁内的宁静。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冲进阁内,他衣衫破旧、浑身沾满尘土,发丝凌乱不堪,甚至来不及整理仪容,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与颤抖:“报!丞相,大事不好了!寿春反了!屯田都尉张勋纠集袁术旧部李丰、乐就,于昨日发动叛乱,他们杀了您派去的守将,夺走武库,如今已完全占据寿春全城!”
信使咽了口唾沫,语气愈发惶恐:“那……那张勋还自立为……淮南王,扬言要割据淮南,对抗许都!”
郭嘉端着酒杯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原本带着几分醉意的眸子瞬间闪过一丝冷光,眉头微蹙,随即转头看向萧澜,等待他的决断。可萧澜却依旧目光平静地望着地图,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信使口中足以震动一方的叛乱,不过是窗外飘过的一片无关紧要的落叶,不值一提。他沉默片刻,才淡淡地开口,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就他们几个?”
信使被这平静的问话问得一愣,反应过来后急忙结结巴巴补充道:“还……还有不少响应的袁术旧部,据说目前已……已有数千人,势头不算小。”
萧澜终于缓缓抬起头,目光依旧平静如水,不起半分涟漪,可那平静之下,却藏着凛冽刺骨的寒意,瞬间让暖阁内的温度骤降几分。他薄唇轻启,吐出四个字,没有愤怒,只有纯粹的不屑:“跳梁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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