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卷着河东盐田的咸腥气,沿着官道一路向西散去。萧澜与郭嘉并辔而行,胯下战马踏着碎石路面,蹄声清脆平稳,在空旷的原野上传出老远。那片望不到边际的雪白盐田、盐工们震天的欢呼,依旧在郭嘉脑海中翻腾——半载军饷的利润,足以支撑“风暴弩”量产、粮草囤积,甚至能再扩编一营精锐。他侧头看向身侧的主公,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男人,脸上没有丝毫骤得巨富的狂喜,只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沉静,像深不见底的古井,任凭外界惊涛骇浪,内里始终波澜不惊。
这种沉静,比任何“平定乱世”的豪言壮语都更令人心安,也更令人敬畏。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前方烟尘中传来。一名斥候身着黑色劲装,背后插着红色信旗,浑身沾满尘土,连战马的鬃毛都被汗水浸湿。他看到萧澜一行,立刻猛拽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斥候随即滚鞍下马,单膝跪倒在路中央,右手按在胸口,声音因疾驰而沙哑:“报!主公!江东孙策遣使者张纮,已至许昌丞相府,正在堂中等候!”
江东。孙策。
这两个词像两块寒冰,瞬间让空气中的秋意变得凝重。郭嘉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缰绳——那个席卷江东六郡的“小霸王”,十七岁随父征战,二十一岁平定江东,如今不过二十五岁,却已手握丹阳、吴郡、会稽三郡,麾下有周瑜、程普等猛将,更有张昭、张纮等谋臣辅佐。他与主公萧澜,同样年轻,同样锐不可当,是乱世中最耀眼的两颗新星。
郭嘉的眼神闪烁,目光投向萧澜,想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波动。可萧澜依旧波澜不惊,仿佛早已知晓此事,只是淡淡地开口:“知道了。传令下去,加速回府。”
两日后,许昌丞相府正堂。
气氛庄重肃穆,堂外的铜钟刚敲过辰时,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堂下,一名中年文士身着素雅儒衫,袖口绣着淡青色云纹,静静站立着。他身姿不算挺拔,甚至因常年伏案着书,微微有些驼背,却自有一股书卷涵养出的从容气度——正是江东名士张纮,字子纲,与张昭并称“二张”,是孙策倚重的谋主。
张纮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堂上列坐的文臣武将:左侧首位的陈群,手持玉笏,神色严谨,眼中带着审视的锐利;毛玠身着皂色官服,腰间系着铜带,面容干练,正低头翻看手中的竹简;右侧的典韦与许褚则一身铠甲,前者手持双铁戟,后者按着重刀,气息凶悍狂野,像两尊镇守大堂的凶兽。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主座上那个刚刚落座的年轻人身上。
那就是萧澜。传闻中以仁政收服兖豫、以奇谋击败曹操的大将军,此刻穿着一件玄色常服,领口绣着暗金色纹样,没有佩戴任何玉器饰品,却自有一种威慑全场的气场。张纮心中微微一凛——他从萧澜身上感受不到袁绍的骄横、袁术的狂悖,只有一种深邃的平静,仿佛广阔的原野,既能容纳万物生长,也能在瞬间吞噬一切异动。
“江东张纮,拜见大将军。”张纮躬身行礼,动作标准,语气不卑不亢,既不失名士风骨,也未怠慢一方诸侯的礼节。
“张先生远来辛苦。”萧澜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威严,像秋日的阳光,暖而不燥,“请起。来人,为张先生看座。”
侍从立刻搬来一张铺着锦垫的木椅,放在堂下左侧。可张纮谢过之后,并未落座,而是轻轻拍了拍手。两名身着青衣的随从抬着两个精致的木箱走上前来,木箱表面雕刻着缠枝莲纹,边角包着黄铜,一看便知是江东特产的楠木所制。随从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箱,瞬间让堂上众人的目光都聚集过去。
左边的木箱里,是一匹匹色泽华美的丝绸,有淡粉、湖蓝、月白三种颜色,薄如晨雾,光亮如水波,在堂内烛火下流转着梦幻般的光泽——这是吴郡特产的“吴绫”,需用江南春蚕的第一波蚕丝织造,一匹便可在中原换得百金。右边的木箱里,则是一罐罐用青瓷封装的茶叶,青瓷瓶上刻着“会稽云雾”四字,盖子一打开,一股清冽悠远的香气瞬间弥漫整个大堂,带着山野间的草木清气,让人心神一振。
“此乃我家主公孙策,命在下带来的些许江东薄礼。”张纮的声音清晰从容,目光扫过堂上众人的反应,“吴郡之丝,会稽之茶,不成敬意,还望大将军笑纳。”
堂上众人皆是微微动容——这哪里是“薄礼”?分明是在展示江东的富庶与底蕴!吴绫与会稽云雾茶,皆是中原难得一见的珍品,孙策一次性送来如此之多,既是示好,也是一种无声的威慑。
萧澜微微一笑,拿起案头的玉如意,轻轻敲击着桌面:“伯符有心了。”他对孙策的称呼很亲近,用的是对方的字“伯符”,而非官职或名号。
张纮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萧澜与主公素未谋面,却直呼其字,这份熟稔,既出乎意料,又让他心中多了几分郑重。他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我家主公听闻,大将军在中原行仁德之政,推新犁之法,教百姓垦荒屯田,如今兖豫二州百姓安居,仓禀殷实,心中甚是钦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