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兆琛看着张瑾睿笑得开怀,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挫败与恼怒:“阁老!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笑得出来?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孤这心里……” 他重重一拍大腿,后面的话化作一声郁结的叹息。
见朱兆琛是真有些急了,张瑾睿这才缓缓止住了笑意,但眼角眉梢依旧残留着尽在掌握的从容。他慢悠悠地走到桌案旁,在朱兆琛下首的锦凳上安然坐下。朱兆琛虽然气闷,但还是习惯性地将手边刚沏好、自己还没顾得上喝一口的茶盏推了过去。
张瑾睿也不客气,接过那白底蓝花的精致瓷盏,轻轻掀开杯盖,一股清冽的茶香扑鼻而来。他低头细看那汤色,又轻轻呷了一小口,在舌尖回味片刻,眉头微微一挑,带着几分讶异看向朱兆琛:“雨前龙井?而且是顶级的狮峰山明前……不对,这香气沉淀,是妥善珍藏了的去岁极品雨前?”
看到朱兆琛难得露出一丝“算你识货”的笑意并点了点头,张瑾睿连忙又低头大大地喝了一口,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了数息,仿佛在感受那茶汤在口腔中带来的甘醇与回韵,这才睁开眼,由衷赞叹道:“澄澈清碧,香郁如兰,滋味甘醇,好茶!当真是好茶!”
朱兆琛被他这副嗜茶如命的模样逗得噗嗤一笑,心中的郁气也散了些许,说道:“就知道你好这一口。父皇前儿赏了我五斤,我已经让王公公给你府上送了三斤过去,剩下的,可得留着慢慢品了。”
张瑾睿闻言,脸上顿时乐开了花,皱纹都舒展开来,捻须笑道:“那老臣可就却之不恭,厚颜收下殿下的厚赐了!多谢殿下惦念!”
朱兆琛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笑骂道:“少来这套虚的!阁老,说正事,江东这事,你觉得眼下我们该如何应对?总不能真就眼睁睁看着这块肥肉全进了太子的嘴里吧?” 他收敛了笑容,神色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张瑾睿闻言,不慌不忙地又端起茶盏,这次是实实在在地喝了一大口,仿佛要用这茶水平复心绪,也像是在组织语言。他放下茶盏,这才缓缓开口:“殿下此刻纠结烦忧的,可是觉得失了那官商名分,便断了江东盐利的念想?”
“正是!”朱兆琛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急切,“阁老你也知道,江东盐铁之利,那可是富得流油!以往齐家掌控时,虽未明确投靠,但各方都能分润些许。如今倒好,这官商名分落到了木家大房手里,他们背后站着的是谁?是太子和庞家!这么大一笔进项,以后怕是都要源源不断地流进朱兆基的钱袋子里,用来充实他的东宫底蕴,打压我们这些兄弟!我……我实在是不甘心!”
“你呀你!” 张瑾睿伸手指了指朱兆琛,一副恨铁不成钢又带着些许可笑的神情,“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更要看时局变化。殿下,你以为现在的江东官商,还是从前那个稳坐钓鱼台、躺着收钱的金饭碗吗?”
朱兆琛眉头一挑,露出疑惑之色:“阁老此言何意?”
张瑾睿面色一正,沉声道:“如今朝廷推行新政,允许私盐夹带流通!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即便没有那官商的身份,只要你有盐,有渠道,同样可以正大光明地贩售!官商垄断之局已破!木家大房得了这名头,看似风光,实则也是被架在了火上烤!所有人都会盯着他们能交出多少盐税!这官商,已非美差,而是风口浪尖的是非之位!”
朱兆琛闻言,眼神闪烁,似乎有所触动,但旋即又像是想到了关键,连忙道:“阁老所言虽有道理,可……可那细盐配方掌握在他们手中啊!没有这细盐,我们拿什么去跟他们的盐竞争?普通粗盐,在细盐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哈哈哈!” 张瑾睿闻言,却是抚须微微一笑,成竹在胸,“殿下,这恰恰是最不需要担心的一点!细盐制法,此等国之利器,关乎民生,影响税赋,陛下何等圣明雄主,岂会真的允许它长久掌握在一家一姓之手?更何况还是与东宫关系密切的庞家外戚之手?”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朱兆琛:“今日朝堂之上,陛下为何没有采纳庞士廉那看似稳妥的‘观察一年’之策,而是当机立断,直接册封木家大房为官商?你以为陛下仅仅是为了奖赏其功,或者被庞士廉说动了?”
张瑾睿压低了声音,带着洞察世事的睿智:“非也!陛下这是以官商之名,行索要细盐配方之实!用一个虚名,换一个实利!陛下是要用这官商的帽子,堵住庞家和木家大房的嘴,让他们不得不‘主动’献出配方!此乃陛下的平衡之术,也是帝王心术!殿下细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朱兆琛听得眼神骤然一亮,仿佛黑暗中看到了灯塔!他猛地一拍额头:“对啊!父皇怎么可能让如此重要的东西脱离掌控!阁老一言,真是点醒梦中人!”
张瑾睿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而且,殿下,此事在老夫看来,已不仅仅是盐税之争那般简单。这更是陛下对几位殿下心性、能力、格局的一次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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