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早已如同浓稠的墨汁浸透了天地。没有星光,只有头顶那轮在冰寒末世中似乎显得比以往更大、更冷、更苍白的月亮,洒下一种清冽到近乎诡异的光辉,勉强勾勒出雪原和铁路的模糊轮廓。极寒让空气变得异常清澈,月光下的能见度比预想的稍好,但一切细节都隐藏在冰冷的青灰色阴影中。
“所有人,关灯!无线电静默,改为灯光信号和手势!” 陈默的命令在寒风中几乎被吹散,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车队的所有车灯瞬间熄灭,连同仪表盘的微光都被小心遮挡。整个世界仿佛骤然沉入了更深的幽暗,只剩下引擎低沉的呼吸和脚踩积雪的嘎吱声。
前进变得异常艰难。打头的铲雪车也不敢再肆无忌惮地推进,生怕巨大的声响和光亮成为靶子。陈默安排了四名身手最灵活、感觉最敏锐的队员,手持长长的、前端削尖的钢管,走在铲雪车前几十米。他们像盲人探路,将钢管深深插入前方积雪,凭着触感探测雪下的坑洼、障碍物(如废弃枕木、石块)以及更可怕的——可能的冰裂缝或松软软土陷阱。每探一步,才示意铲雪车缓缓跟进一小段。速度慢得令人心焦,但安全第一。
为了给车队争取时间和视野,陈默、猴子和老枪三人,再次施展身手,悄然跃上了铁路旁连绵的围墙。墙头上的风更大,更冷,但视野开阔,月光将铁轨照成一条雪白、朦胧的银线。他们如同夜行的狸猫,在墙头上快速而无声地向北移动一段距离,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前方情况,确认没有大规模障碍或明显威胁后,再通过简易的灯光信号(用手电筒蒙布短促闪烁)引导下方的车队缓慢跟进一段。如此循环,交替侦查前进。
寂静的雪夜里,只有风声、极轻微的摩擦声、和间或响起的一两声夜枭般的古怪动物鸣叫,营造出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氛围。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十公里的路程,在如此谨慎的行进下,耗费了漫长的时间。当月光的位置显示已近午夜,他们终于接近了目标区域。在距离那列客运火车大约两公里的地方,陈默示意车队停止。
“就在这里。” 他低声下达指令,声音在寂静中异常清晰,“每辆车,只留驾驶员!保持引擎最低转速运转,车头调向随时可以加速冲过去接应我们的方向!其他人,全部下车!”
命令迅速执行。五辆车如同蛰伏的巨兽,停在铁路护坡的阴影里,微微颤抖着。十五名最精锐的队员(加上陈默、老枪、猴子)无声地集合在陈默身边,检查武器,揉揉眼放松目力以适应这微弱的月光。
“跟我来,保持距离,注意脚下和围墙两侧。” 陈默一挥手,带头再次翻上围墙。这一次,他们不再快速移动,而是以标准的战术队形,紧贴着冰冷的砖墙,借助墙体的阴影和月光造成的明暗交错,如同鬼魅般向着五百米外那庞然大物的阴影摸去。
距离在无声中缩短。四百米、三百米、两百米……那列客运火车的轮廓在月光下越来越清晰。它比货运列车更长,流线型的车体,一排排黑洞洞的窗户,像是巨兽身上无数只失明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不速之客。
陈默抬起手,握拳。所有人立刻停下,匍匐在墙头的积雪中,最大限度减少暴露。
他和猴子、老枪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深吸一口气,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轻盈而同步地跃上了前方一段更高、视野更好的围墙顶端,然后迅速趴伏下来,架起了带有夜视功能的望远镜和高倍观察镜。
月光下,客运列车周围的景象,如同噩梦的画卷,逐渐清晰地展现在他们眼前。
首先引起注意的是铁轨两侧,靠近车厢的区域。那里的积雪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被破坏过的状态。虽然新的落雪又覆盖了一层,但依旧能看出曾经被大面积清扫、踩踏、甚至可能挖掘过的痕迹。一些区域雪层较薄,露出下面冻硬的土地和杂乱的车辙、脚印(已模糊)。这与他们搬运棉花时,周围原始自然的厚雪形成鲜明对比——这里近期有人活动过!
紧接着,他们的目光投向了那些黑洞洞的车窗。大多数窗户都沉寂着,反射着冰冷的月光。然而,在列车中部偏后的位置,有一节车厢的窗户内,隐约透出极其微弱的、橘红色的跳动的光芒!不是稳定的灯光,更像是……篝火!火光非常暗淡,似乎被刻意遮挡,但在绝对的黑暗背景和夜视仪的增强下,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醒目。
“有人!” 老枪的声音在喉咙里滚动,几乎微不可闻。
但真正让几人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的,是月光下铁轨旁、路基上、甚至散落在那些被清理过的雪地边缘的……东西。
那是尸体。并且不止一具。
距离较远,看不清细节,但大致轮廓和姿态透着彻骨的诡异。它们僵直地倒在雪地里,姿势扭曲,保持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挣扎或蜷缩。这并不稀奇,严寒中冻毙的人大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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