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几天,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警惕与不安,仿佛一层看不见的冰壳,覆盖在发电站的每一个角落。征服的硝烟虽已散去,但隔阂与猜疑并未立刻消融。
根据陈默的命令,原本混居的原住民被集中起来,统一迁入了厂区更内侧、靠近主厂房的两栋老旧宿舍楼里居住。
他们被划定了活动范围,未经允许不得随意靠近外围区域。而陈默和他的核心队员们,则占据了最外侧、也是距离大门最近、视野最好的那栋四层宿舍楼。这里不仅是他们的新居所,更像是一个前哨堡垒——既能快速响应大门及广场区域的任何突发状况,也方便居高临下地监视内侧两栋楼原住民的动向。
岗哨内的枪口虽未明指,但无形的控制无处不在。
防御体系被彻底接管和改造。赵排长亲自带队,拆除了原住民那些粗糙脆弱的观察哨,利用厂区内废弃的铁皮、钢管、角钢,对水塔顶部、主厂房屋顶以及围墙几个关键拐角的制高点进行了加固和密封,搭建起了能遮风挡雪、兼具观察与射击功能的坚固哨位。冰冷的钢铁哨塔如同新长出的獠牙,守卫着这座刚刚易主的堡垒。为了抵御酷寒,队员们还用铁皮桶和废旧管道焊接了大量简易小火炉,分发到各个哨位和居住点,燃烧着从储煤场运来的黑色“黄金”,橘红的火光和煤烟的气味,开始成为这片冰冷钢铁森林中新的生命迹象。
陈默和他的兄弟们,总算是暂时卸下了连日逃亡的疲惫与紧张,在这个拥有坚固围墙、温暖(相对而言)住所和几乎无限燃料的地方,安下了一个临时的“家”。
虽然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追兵的威胁并未远离,郭父的阴影依然悬在头顶,但至少此刻,他们获得了一段宝贵的喘息与重整时间。
内外两拨人马,就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与表面的平静中,开始了小心翼翼的磨合。两个多星期过去,陈默除了定期抽调原住民中的青壮年,由老枪或猴子带队,乘坐尚有燃油的车辆外出,在周边更远的、尚未被彻底搜刮的区域寻找物资外,并未对他们提出更多苛刻要求,也未曾侵扰他们的内部生活。双方守着一条看不见的界线,倒也暂时做到了秋毫无犯。这种克制的统治,让原住民们最初的恐惧慢慢转化为一种复杂的观望,紧张的气氛略有缓和。
然而,生存的严峻挑战并未因暂时的安定而消失,反而在稳定的环境中显得更加清晰。发电站当前最急迫的短板暴露无遗:御寒物资的极端匮乏。
零下五十度的酷寒,早已超出了普通棉衣羽绒服的防御极限。原住民们此前之所以被困守在此,除了粮食之外,最为主要的便是:缺乏足以应对这种极端低温的厚重保暖衣物和鞋帽。而这,也是限制了他们组织大规模、长时间外出搜寻的关键因素。很多人穿着好几层单薄的衣服,蜷缩在室内靠火炉和微弱的暖气管道苟延残喘,一旦需要长时间户外活动,冻伤甚至失温的风险极高。
“必须解决保暖问题,否则我们所有人都将被困死在这里,更别提应对可能到来的战斗。” 陈默在内部会议上敲定了下一步的行动重点。
目标很快被锁定——根据原住民提供的模糊记忆和地图标记,在发电站东北方向约27公里处,曾有一家中等规模的纺织布料厂。
没有犹豫,陈默亲自带队,出动了十辆尚有行动能力的卡车和大部分精锐队员,进行了一次武装侦察兼搬运行动。运气不错,那家布料厂虽然也经历了混乱,但主体建筑完好,并没有被积雪压塌。
大部分机器设备和库存原料:主要是各种厚实的帆布、粗纺棉布、工业毡垫,甚至还有一些库存的化纤棉和边角料。对于急需解决保暖问题的陈默团队来说,这无异于又发现了一座宝藏。
他们不仅搬空了库房里所有能找到的厚重布料、填充材料,甚至还将几十台老式但结构坚固的脚踏式、电动式缝纫机,连同一些裁剪工具、大量线轴,一股脑儿地运回了发电站。
回到电站后,陈默立刻下令清理出一间宽敞但废弃的附属厂房,将缝纫机整齐排列,接通从主线路引来的临时电源。他召集了所有原住民,特别是其中的妇女和部分手巧的老人、甚至半大孩子,宣布了一项新的“生产任务”。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被服车间!” 陈默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你们中间会踩缝纫机、会裁剪的人,以后就在这里工作。用我们运回来的这些布料,为电站里的每一个人,缝制足够厚实、能抵御严寒的棉衣、棉裤、帽子、手套、棉鞋!布料管够,煤炭管暖,食堂会保证你们基本的食物供应。做得好,有奖励;消极怠工……” 他没有说完,但冰冷的眼神扫过人群,意思不言自明。
生存的压力和相对明确的“工作”安排,反而让一些原住民,尤其是那些有家室拖累、之前只能惶惶度日的妇女,找到了一丝安定感。有事情做,意味着有价值,有价值,在眼下这个新秩序里,或许就意味着更安全。
当第一台电动缝纫机被接上电源,发出“嗡嗡”的低鸣时,陈默走了过去。在众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下,他弯下腰,伸出因常年握枪而骨节分明的手,略显生疏地拨动了一下梭芯,然后试着用脚轻轻踩下了踏板。
“哒哒哒……” 清脆而富有节奏的针脚声响起,在安静的厂房里格外清晰。缝纫机针在摊开的一块厚帆布上留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线迹。
陈默停下动作,看着那行简陋的线迹,又抬头看了看周围那些或敬畏、或好奇、或茫然的面孔,还有厂房窗外冰封的世界和巍峨的电站设施,脸上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笑意,心中涌起一股荒诞的感慨道:‘真是没想到,我陈默有一天,也会像模像样地踩上这缝纫机……’
从尸山血海的逃亡路,到坦克炮口的绝命奔逃,再到这冰冷钢铁堡垒中的一针一线……生存的形式可以天翻地覆,但活下去的执着,从未改变。这“哒哒”的缝纫机声,或许是他们在这严寒末世中,奏响的另一曲倔强的生存乐章。只是,这短暂的宁静与“生产建设”,又能持续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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