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痛来得毫无征兆,却又仿佛早已在漫长的、被“关怀”所窒息的冬日里,酝酿发酵了太久。
那是一个雪后初霁的清晨,惨淡的阳光费力地穿透厚厚的云层,在覆雪的村落和结冰的窗棂上,投下清冷模糊的光晕。叶知秋正被叶小晚半扶半抱着,在里间那仅容转身的狭窄空地上,进行每日例行的、象征性的“散步”。叶小晚的手臂如同铁钳,紧紧箍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托着她沉重到极点的腹部,每一步,都伴随着叶小晚轻柔的、仿佛在哄劝孩童般的低语,和她自己粗重艰难的喘息。
突然,一阵前所未有的、撕裂般的剧痛,从下腹猛地炸开!那痛楚如此尖锐,如此蛮横,瞬间击穿了她数月来因麻木和疲惫而构筑的脆弱屏障,让她眼前骤然一黑,喉间控制不住地溢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闷哼,身体猛地向前佝偻下去,全靠叶小晚的支撑才没有瘫倒在地。
“姐姐?!” 叶小晚先是一惊,随即,那双总是氤氲着“关怀”与“依赖”的大眼睛里,骤然爆发出一种近乎狂喜的、亮得骇人的光芒!那光芒里没有寻常人面对亲人临产时应有的紧张或担忧,只有一种等待已久的、猎物终于落入网中的兴奋,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近乎朝圣般的激动。
“要生了!是了!时辰到了!山神保佑!我们的孩子要来了!” 她语无伦次地低喊着,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却异常清晰有力。她不再扶着叶知秋“散步”,而是手臂猛地发力,几乎是拖拽着因为剧痛而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叶知秋,踉跄着走向那张铺着破旧被褥、散发着霉味的土炕。
腹中的疼痛,如同被点燃的引信,一旦开始,便再无停歇的可能。一阵强过一阵的宫缩,如同无形而狂暴的巨手,在她体内疯狂地挤压、撕扯,企图将那个在她腹中生长了数月、与她血脉(即使是虚假血脉)相连的“异物”,强行排挤出去。汗水几乎瞬间就浸透了叶知秋单薄的里衣,粘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才勉强将那些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惨叫压抑成破碎的、野兽般的呜咽。
叶小晚的动作,却异常迅捷、有条不紊,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熟练。她将叶知秋放倒在土炕上,飞快地打来热水,找出早已备好(不知何时备好)的、同样粗糙但洗过的布巾和剪刀。然后,她跪坐在炕边,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掀开了叶知秋的衣摆。
冰冷而不容抗拒的手指,径直探向了那疼痛的源头。
“啊——!” 叶知秋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因为那侵入的触感和更猛烈的痛楚而剧烈痉挛。屈辱、痛苦、以及一种对自身处境彻底失控的、灭顶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徒劳地挣扎着,想蜷缩起身体,想推开那只手,但叶小晚的力量大得惊人,另一只手如同铁箍般按住了她的腿,让她动弹不得。
“别动,姐姐,我在帮你。” 叶小晚的声音,在叶知秋的惨叫和粗重喘息中,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的意味,但那双紧盯着下方、一眨不眨的眼睛里,却燃烧着熊熊的、近乎痴迷的火焰,“开了,已经开得很大了...很快,很快就能见到我们的宝宝了...”
她的手指在内部探索、拨弄,动作精准而冷酷,仿佛在检查一件即将完工的工艺品,而非一个正在承受分娩剧痛的活人。每一次触碰,都带来加倍的痛苦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呼吸,姐姐,跟着我,深呼吸...” 叶小晚凑到叶知秋耳边,模仿着她从某个“产婆”那里听来的、生硬的指导语,但她的气息喷在叶知秋汗湿的皮肤上,带来的不是安慰,只有毛骨悚然的战栗。
时间,在无休止的剧痛和叶小晚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帮助”中,变成了模糊而漫长的一片。叶知秋的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浮沉,时而清晰,时而涣散。她能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的、不似人声的哀鸣,能感受到汗水、泪水(或许还有血水)混合着,在脸上肆意横流,能闻到空气中弥漫开的、越来越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非人的气息。
叶小晚却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她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双亮得异常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示着她并非全无消耗。她的动作,随着产程的推进,变得越来越果断,甚至带着一丝急迫。当叶知秋在又一次撕心裂肺的宫缩中,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不可阻挡地、撕裂着她、向外冲撞时——
叶小晚的手,猛地探入,然后,用尽全力,向外一拉!
“呃啊啊啊——!!!”
叶知秋发出一声几乎要将灵魂都撕裂的惨嚎,身体猛地向上弓起,随即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般,重重摔回坚硬的土炕上,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
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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