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先生留下的名帖,像一粒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沈清辞心中漾开了一圈圈亟待规划的涟漪。与“杏林春”这等规模的药铺建立长期供货关系,绝非售卖几包配好的药茶那般简单。这意味着一套更严谨的种植、采收、炮制、品控乃至物流体系需要建立起来。
接下来的几日,沈清辞将铺子里的日常事务更多地交给几位得力的帮手,自己则带着账房先生和一位对农事熟悉的村老,一头扎进了对后山药圃及周边可用荒山的详细勘察中。
这一日,秋阳高照,沈清辞挽着袖子,裤脚沾着草屑,正与村老陈伯站在半山腰一片向阳的缓坡上。这里土壤疏松,排水良好,且避风,是种植许多喜阳药材的理想之地。
“陈伯,您看这片,若是全部开垦出来,能有多少亩?”沈清辞指着面前连绵的、长满灌木和杂草的坡地。
陈伯眯着眼估量了一下,又蹲下抓了把土在手里搓了搓:“少说也得有十五六亩。土是差了点,碎石多,得下力气拾掇,还得上足底肥。不过要是整好了,种些耐贫瘠的药材,比如防风、柴胡、丹参,应当不错。”
沈清辞点点头,展开随身带的炭笔和粗纸,快速勾勒着地形,并标注下陈伯的建议。“东边那片背阴湿润的洼地,我看腐殖土很厚,适合种喜阴喜湿的,比如黄精、玉竹、重楼……”她一边说,一边在图上标记。
“沈东家真是行家!”陈伯忍不住赞道,“这些门道,寻常庄稼把式都未必清楚。”
“不过是多看了几本杂书,还需陈伯您这样的老经验把关。”沈清辞谦逊一笑,继续与陈伯探讨引水、除草、轮作等具体问题。她心中已有蓝图:将现有的小片药圃作为“精品试验田”和珍稀品种培育区,而新开垦的这片,则作为满足“杏林春”大宗需求的“量产基地”。
除了种植,炮制环节更是关键。沈清辞计划在村里寻一处宽敞、通风、干燥的旧屋,改造成专门的药材炮制作坊,雇佣村中细心可靠的妇人,由她亲自培训统一的手法。这不仅能保证药材品质的稳定,也能为村里增加一份稳定的收入来源,将自身利益与村民更紧密地捆绑在一起,减少未来可能的人事麻烦。
她正与陈伯说得投入,忽听山下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东家!沈东家!铺子里有急事!”
沈清辞回头,见是铺子里一个叫栓子的小伙计,正满头大汗地跑上山来。她心头微凛,交代陈伯继续丈量,自己快步迎了下去。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
栓子喘着粗气,脸色有些发白:“东家,不好了!方才衙门来了两个差爷,说……说有人递了状子,告咱们‘沈记’售卖不当之物,致人腹泻呕吐!要传您去过堂问话呢!”
沈清辞眸光一凝。告她售卖不当之物?致人腹泻?这指控可大可小,尤其在“妙手药膳”名声正盛的当口,若处理不好,足以毁掉辛苦建立的信誉。
“告状的是什么人?具体情形如何?差爷人呢?”她迅速冷静下来,连声问道。
“告状的是个面生的妇人,哭天抢地的,说是她家男人前日吃了咱们铺子的‘茯苓健脾糕’,回去就又拉又吐,现在还躺着呢。差爷在铺子里等着,说请您即刻过去。”栓子急道,“王账房正在周旋,让我赶紧来找您。”
沈清辞脑中飞速转动。前日售出的“茯苓健脾糕”……她记得那批糕点用料新鲜,制作时自己也亲自检查过,绝无问题。而且,茯苓性平,健脾利湿,是最温和不过的药材之一,即便体质不合,也极少引起剧烈腹泻呕吐。此事透着蹊跷。
“走,下山。”她当机立断,对陈伯略一颔首,便跟着栓子快步往山下走去。路上,她低声嘱咐栓子几句,栓子点点头,抄小路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沈清辞回到“沈记”时,只见铺子外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铺子里,两名穿着公服的衙役正板着脸站在柜台前,王账房陪着笑,正在说着什么。一个穿着粗布衣裳、头发散乱的妇人坐在地上拍腿嚎哭,口口声声“黑心店家”、“害死我男人”。
见沈清辞进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她。那妇人哭声更响亮了。
“差爷。”沈清辞神色平静,先对两位衙役福了一礼,“民女沈清辞,是这间铺子的东家。不知发生了何事,劳动二位差爷亲临?”
为首的胖衙役打量了她一眼,语气倒不算太严厉:“沈东家,这妇人刘王氏,状告你家铺子前日售卖的‘茯苓健脾糕’使其夫刘大壮食用后上吐下泻,病情危重。我等奉命前来传你过堂,与原告对质。你可有话要说?”
“差爷明鉴。”沈清辞不慌不忙,转向那哭嚎的妇人,“这位大嫂,你说你夫君是前日吃了敝店的‘茯苓健脾糕’才病的?”
“就是你们家的糕!我男人买回去吃了两块,不到一个时辰就开始肚子疼,又拉又吐,现在还下不来炕!你们这些赚黑心钱的,不得好死啊!”妇人指着沈清辞哭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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