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光阴,倏忽而过。
这三日里,沈清辞比往常更忙。她不仅将铺子里外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对几位核心的伙计和帮厨做了更细致的分工授权,还抽空去了两趟后山新开辟的药圃,查看紫苏、薄荷等常用香料的生长情况,与负责照料的几位村妇仔细叮嘱了一番。
她忙得似乎没有时间去细细品味那份即将到来的离别。只有在深夜独处时,指尖抚过枕边那枚温润的凤衔灵芝佩,望着窗外疏淡的星子,心头才会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
萧执这几日也极少在铺子里露面,想必是在做最后的安排与交接。沈清辞没有刻意去找他,只是每日的晚膳,总会单独留出一份温在灶上,配的汤品也格外用了些安神补气的药材。
离别的清晨,天色将明未明,秋日的薄雾笼罩着县城,带着沁人的凉意。
沈清辞起得比平日更早。厨房的灶火已经燃起,她利落地和面、调馅,做了两屉皮薄馅足、汤汁鲜美的灌汤包,又用小米、红枣、山药熬了一锅浓稠暖胃的粥。几样清爽的小菜摆上桌时,天色才刚刚透亮。
萧执踏着晨雾走进后院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身着藕荷色简单衣裙的女子在灶间与石桌间轻快忙碌,乌发只用一根木簪松松绾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被灶火映出温暖的光晕。食物的香气混合着院里清新的药草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秋晨的寒凉。
他脚步顿了顿,深沉的眸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才举步走近。
“来了?坐。”沈清辞抬头看到他,面色如常地招呼,仿佛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吃些东西再走,路上不知何时才能打尖。”
萧执依言坐下,目光扫过桌上虽简单却极其用心的早餐,又落在她依旧平静的侧脸上。“你都起了?”他问,声音因晨起而略带沙哑。
“嗯,习惯了。”沈清辞盛好一碗粥,推到他面前,自己也坐下,拿起一个包子,“快吃吧,凉了腥气重。”
两人相对而坐,安静地用餐。灌汤包汁水丰盈,小米粥暖糯甘香,小菜爽脆可口。没有过多言语,只有碗筷轻微的碰触声,以及空气中流淌的、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淡淡离愁。
吃到差不多时,沈清辞放下筷子,从袖中取出一个靛蓝色、绣着简单云纹的布囊,推到萧执面前。
“这里面是我昨晚配的一些药。”她语气平静地交代,“白色的瓷瓶里是应急的止血散,效果比市面上寻常的金疮药好些;青花小瓶里是清心丸,若觉烦闷郁结、心浮气躁时可含服一粒;那个油纸包里,是我用几种药材和香料配的驱虫香囊料,你带在身上,或放在住处都行。另外……还有几包配好的药茶,上面写了用法,路上或到了京城,觉得疲惫时泡来喝。”
她一一指给他看,语速平稳,条理清晰,就像一个大夫在叮嘱病人。
萧执拿起那个并不起眼的布囊,入手却有些分量。他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瓶瓶罐罐、纸包香囊,分门别类,放置得整整齐齐,甚至每个瓶身上都用极细的笔标注了名称和简要用途。可以想见,她准备这些花了多少心思。
这份看似平常的关怀,比任何华丽的辞藻更触动他。她知他前路必然艰险,不说虚言,只将这些实实在在的、能护他周全的“装备”塞进他行囊。
“多谢。”他将布囊仔细收进怀里,贴近心口的位置,那里似乎瞬间被熨帖得温暖起来。
“不必。”沈清辞摇摇头,目光终于抬起,坦然看向他,“此去路途遥远,京城更是龙潭虎穴,务必……万事小心。”最后四个字,她说得轻,却重。
“我会。”萧执郑重承诺,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用火漆封口的信封,递给她,“这个,你收好。若遇到实在棘手、本地官府也无法解决的麻烦,或者……你想提前联系我,可以带着这封信和那枚玉佩,去府城的‘通源货栈’,找一位姓赵的掌柜。他自会安排。”
沈清辞接过信封,触手微凉。她没有推辞,妥善收好。这是他的心意,也是他离开后能为她留下的、一道实在的保障。她接受,是因为她珍惜这份情意,也因为她懂得,适当的接受,亦是让远行的人安心。
“我记下了。”她点头。
该交代的似乎都已交代完毕。晨光渐亮,雾霭散去,前街开始传来早市隐约的喧嚣。离别的时候,终究到了。
萧执站起身,他的行囊很简单,只有一个不大的包袱,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大概便是她刚给的药囊,以及他从不离身的短刃。
沈清辞也站起来,送他到后院通往后巷的小门。这里僻静,少有人经过。
两人在门前站定。空气似乎再次安静下来,只有远处隐约的鸡鸣犬吠。
“就送到这里吧。”萧执看着她,眼神深邃,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照顾好自己。‘沈记’是你的根基,稳扎稳打,不必求快。京城的事,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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