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亲题的“妙手药膳”黑底金字匾额,在沈记养生堂的门楣上挂了半月有余。
这半月,沈清辞忙得脚不沾地。
匾额带来的不仅是名声,更是实打实的人潮。县城里稍有头脸的人家,都以能订到一桌沈记的药膳席面为荣。寻常百姓虽吃不起席面,却也愿意花上十几文,买一份温补的汤包或几块精致的药膳点心回去尝尝鲜。
大堂里日日座无虚席,后厨的灶火从清晨燃到日暮。沈清辞又雇了两位手脚麻利的妇人和一个机灵的小学徒,连同之前培养的帮手,总算将局面撑了起来。
这日临近打烊,最后一桌客人是城中绸缎庄的老板娘,带着几位女眷。她们用完一桌以“滋阴润燥”为主的秋日宴,个个面色红润,拉着沈清辞说了好些赞美的话,又订下了下次的席面,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东家,今日的流水账。”账房先生递上簿子,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比昨日又多了三成。”
沈清辞接过,快速扫过那些数字,心中踏实之余,也感到一丝疲惫悄然爬上肩头。她揉了揉眉心,对众人笑道:“大家都辛苦了,收拾完便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按老规矩,轮流休息半日。”
伙计们欢快地应了,手脚越发利落。
沈清辞转身走向后院,那里有她专门辟出的一小片天地,晾晒着各种药材,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特有的清苦与甘香。她需要一点独处的安静,来沉淀这半日的喧嚣。
刚踏入后院,便见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立在晾架旁,正低头检视簸箕里色泽饱满的枸杞。
是萧执。
他今日穿了件深青色的窄袖劲装,少了些猎户的粗犷,多了几分内敛的沉稳。夕阳的余晖给他硬朗的侧脸轮廓镀上一层暖金色,连平日里那双过于锐利的眼眸,此刻也仿佛柔和了些许。
“回来了?”沈清辞走过去,很自然地拿起另一个簸箕,翻动里面的茯苓片,“事情办得顺利?”
这半月,萧执似乎也忙碌起来,时常外出,短则半日,长则一两天。回来时,身上偶尔会带着一种沈清辞难以形容的、属于远方或另一个世界的气息。但他不说,她便不问,只在他归来时,备好热水与简单的饭菜,或是根据他眉宇间的倦色,调整当晚药膳汤品的配伍。
“嗯。”萧执应了一声,目光却依旧落在她脸上,细细描摹,“你脸色有些白,这几日太累了?”
“生意好,是好事。”沈清辞笑了笑,没否认,“过了这几日,等流程更顺些,便能轻松点。”
萧执沉默片刻,忽然道:“今日在城东,遇到几个从邻县流窜过来的地痞,想在你铺子斜对面的巷子口设赌档,被我‘劝’走了。”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天气。但沈清辞知道,这“劝”字背后,定然不简单。他总是这样,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她扫清许多潜在的风雨。
“多谢。”她心中微暖,顿了顿,又道,“不过下次,若只是此类小事,不必亲自出手。如今衙门里多少给我几分薄面,派人递个话,自有差役去管。”
她不想他总为她涉险,哪怕对他而言或许只是举手之劳。
萧执听出了她话里的关切,眼神又软了一分。“顺手而已。”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清辞,我有话同你说。”
沈清辞翻动药材的手指微微一顿。来了。这半月他偶尔欲言又止的神情,以及此刻他语气中不同寻常的郑重,让她心中隐隐有了预感。
她放下簸箕,拍了拍手上的浮尘,引他到院中那棵老槐树下的小石桌旁坐下。桌上常年温着一壶她自己配的养生茶,此时倒出两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面容。
“你说,我听着。”她将一杯推到他面前。
萧执没有碰茶杯,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像是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做某个重大的决定。晚风穿过庭院,带来前堂隐约的收拾声响,更衬得后院此刻的寂静有些凝滞。
“我的身份,”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并非寻常猎户。”
沈清辞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我猜到了。寻常猎户,不会有你那样的身手,也不会有你眼中偶尔掠过的……杀伐之气。”还有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久居上位的威严与决断。
萧执似乎因她的敏锐而微微牵了下嘴角,但那笑意很快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沉重的肃然。
“我本名萧衍,字执戈。当朝摄政王,是我。”他缓缓道出,目光紧锁着她的反应。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沈清辞的心还是骤然漏跳了一拍。摄政王?那个传闻中权倾朝野、手段雷霆,先帝托孤、扶持幼帝,令朝野又敬又畏的摄政王萧衍?
她脑中飞速闪过关于这位摄政王的零星传闻:少年从军,战功赫赫;先帝骤崩,以一己之力稳定朝局;铲除奸佞,推行新政……还有,半年前称病不出,朝堂由几位辅政大臣暂理。原来,所谓的“称病”,竟是遭人暗算,流落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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