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府城药王庙前人声鼎沸。
一年一度的杏林会是府城医药界的盛事,不仅附近州县的医馆药行齐聚,连省城都有名医前来。庙前广场搭起数座高台,正中最高的主台上悬挂“济世悬壶”的匾额,两侧依次是各医馆的展台。
沈清辞跟着赵怀仁穿过人群时,能清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好奇的、审视的、不屑的。她今日特地穿了身素雅的月白襦裙,外罩淡青色比甲,头发简单绾起,插了支木簪,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是腰间那枚灵芝银针的针囊。
“跟紧我。”赵怀仁低声叮嘱,“莫要乱走,也莫要轻易接话。”
沈清辞点头,目光扫过会场。济世堂的展台设在东侧第三位,算是不错的位置。林松年虽未亲至,但派了两位坐堂大夫和几个伙计前来,此刻正在布置药材展示。
她的目光落在西侧第一位的展台——那是孙妙手的位置。不仅位置最佳,展台也布置得最为奢华:红绸铺桌,金漆招牌,桌上摆满了各色珍稀药材,甚至还有一株用琉璃罩护着的百年人参。孙妙手本人正与几位衣着华贵的老者谈笑风生,不时引来一阵奉承的笑声。
“虚张声势。”赵怀仁冷哼一声,“那株人参我见过,至多三十年,用药水泡过才显得品相好。”
沈清辞细看,果然发现那人参的须根有些不自然的僵直。
辰时正,铜锣三响,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登上主台。台下渐渐安静。
“诸位同仁,老朽张仲景,忝为本届杏林会主审。”老者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杏林盛会,旨在切磋医术、交流药道、惠泽苍生。望诸位恪守医德,以技服人,莫生事端。”
简单的开场后,各展台开始展示。有现场切脉诊病的,有展示独门炮制手法的,有讲解疑难病例的,热闹非凡。
沈清辞跟在赵怀仁身后,依次参观各展台。赵怀仁不时低声点评:“仁心堂这手‘九蒸九晒’熟地黄的功夫,确实得了真传。”“看那味‘紫雪丹’,色泽不对,定是火候过了。”
行至济世堂展台时,两位坐堂大夫连忙行礼。赵怀仁仔细查看展示的药材,点头道:“林老哥的药材,还是这般地道。”
正说着,忽听西侧传来一阵喧哗。
孙妙手的展台前围满了人。只见他手持银针,正对一位面色蜡黄、不住咳嗽的老者施针。银针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孙妙手下针如飞,片刻间已在老者胸前扎了七针。
“这是……”赵怀仁眯起眼睛。
“七星锁魂针。”沈清辞脱口而出。
赵怀仁惊讶地看她一眼:“你识得此针法?”
“曾在古籍中见过。”沈清辞盯着孙妙手的动作,“取璇玑、华盖、紫宫、玉堂、膻中、中庭、鸠尾七穴,主治肺痨久咳、气逆不降。但此针法极险,需对力度、深浅把握得毫厘不差,否则……”
她话音未落,那老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面色由黄转红,竟咳出一口黑血!
围观者惊呼后退。
孙妙手却不慌不忙,取出三支更细的银针,闪电般刺入老者喉间天突、廉泉、人迎三穴。老者咳嗽骤停,喘了几口粗气,竟觉胸中舒畅许多。
“神了!真神了!”老者激动得声音发颤,“我这咳疾三年,看了多少大夫都没用,孙大夫几针就好了!”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赞叹。
孙妙手收针,捻须微笑:“雕虫小技,不足挂齿。”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向赵怀仁这边。
赵怀仁脸色沉了下来。他知道,这是孙妙手在示威。
果然,孙妙手朝这边拱了拱手:“久闻回春堂赵东家针法超群,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赵怀仁身上。
赵怀仁缓步上前,淡淡道:“孙大夫针法精妙,老夫佩服。只是医者当以稳妥为先,七星锁魂针虽效快,但风险极大,寻常病症,还是温和些的好。”
这话绵里藏针,既承认了孙妙手的本事,又暗指他行险。
孙妙手也不恼,笑道:“赵东家教训的是。不过医道一途,本就需勇于尝试。若事事求稳,如何突破?”
他话锋一转:“听闻赵东家此次带来一位年轻女弟子,擅制药膳,连县令老夫人的咳疾都能治好。不知今日可否让大伙儿开开眼?”
矛头直指沈清辞!
赵怀仁护在她身前:“沈姑娘是林老哥引荐来学习的,并非老夫弟子。且药膳之道,重在调理,与针石之术不同,不便当众展示。”
“是不便,还是不能?”孙妙手身后一个尖嘴猴腮的随从阴阳怪气道,“怕不是徒有虚名吧?”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
沈清辞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中的怀疑与轻视。她知道,此刻若退缩,不仅自己名声受损,连济世堂和回春堂都会被人看轻。
她深吸一口气,从赵怀仁身后走出,朝主台上的张仲景行礼:“晚辈沈清辞,确擅药膳。既然孙大夫想见识,晚辈愿献丑一试。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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