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小院里飘出从未有过的复杂香气。
沈清辞系着粗布围裙,在灶台前忙得团团转。灶上炖着砂锅,里头是早晨就开始煨的“山菌茯苓鸡汤”,汤色已呈奶白,菌菇的鲜香与茯苓的药香交融,氤氲满室。
旁边的案板上,整齐摆着备好的食材:焯过水的嫩笋、洗净的野芹、片得薄如蝉翼的山鸡肉、浸泡过的枸杞红枣,还有几样她前日特地去县城买的稀有药材——一小包品相极好的党参,几片温补的黄芪。
萧执依约申时末过来,手里竟提着一小坛酒。
“桂花酿。”他将酒坛放在院中石桌上,“前日帮酒坊掌柜搬货,他送的。”
沈清辞从厨房探出头,额角沾着一点面粉,眼睛弯起:“正好,我做了桂花山药糕,可以配着吃。”
萧执看着她在灶间忙碌的背影,暖黄的灯火勾勒出纤细的轮廓,竟让他有些恍惚——这般寻常的烟火气,是他过去二十余年生命中几乎不曾有过的。
“需要帮忙么?”他挽起袖子。
“不用,快好了。”沈清辞将最后一道菜装盘,“你先洗手,马上开饭。”
片刻后,石桌上摆了四菜一汤一糕点,虽不奢华,却样样精致:
**山菌茯苓鸡汤**——汤色乳白,菌菇鲜嫩,汤面浮着几点金色油星;
**黄芪党参蒸山鸡**——山鸡肉质紧实,浸润着药材的甘香;
**清炒野芹嫩笋**——碧绿配着鹅黄,清爽脆嫩;
**枸杞红枣焖栗子**——栗子软糯,枣香四溢;
**桂花山药糕**——雪白的糕体上点缀着金桂,清甜不腻。
还有一壶刚沏好的**石斛花茶**,淡紫色的花朵在琉璃壶中舒展,映着月色,煞是好看。
“都是些山野食材,望萧大哥别嫌弃。”沈清辞解下围裙坐下,脸颊因忙碌泛着淡淡的红。
萧执看着这一桌菜,沉默片刻才道:“很丰盛。”
两人相对而坐。沈清辞先盛了一碗汤递过去:“这汤我煨了四个时辰,最是温补,你先尝尝。”
萧执接过,舀一勺送入口中——菌菇的鲜瞬间在舌尖炸开,紧接着是鸡肉的醇厚,最后才品出茯苓特有的清苦回甘。几种味道层次分明,又完美融合。
“好汤。”他真心赞道。
沈清辞眉眼舒展,又夹了一块蒸山鸡放在他碗里:“这道用了黄芪和党参,补气益血,最适合你这种……常年习武之人。”
她本想说他身上那些旧伤,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萧执尝了,鸡肉蒸得恰到好处,药材的香气渗入每一丝纤维,却并不掩盖山鸡本身的鲜美。他抬眼看向她:“你的药膳,与寻常大夫开的方子不同。”
“哦?”沈清辞停下筷子,“哪里不同?”
“大夫用药,重在治病;你的药膳,却像是在养人。”萧执斟酌着词句,“不仅考虑药性,更兼顾味道、时令、甚至……吃的人是否适口。”
沈清辞心中一动。这话说得精准,她确实是把现代营养学和中医食补的理念融合了。
“药食同源嘛。”她笑了笑,“再好的药,若苦得难以下咽,病人不愿吃,也是枉然。所以我总想,能不能让养生变成一件愉悦的事。”
萧执注视着她眼中跳动的光,忽然问:“这些本事,都是你那位‘梦中仙人’所授?”
这是她当初对老大夫解释自己医术来历的说辞。
沈清辞执筷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自然道:“算是吧。其实更多是自己瞎琢磨,多试几次,总能试出些门道。”
她低头喝汤,避开了他的目光。
萧执没再追问,转而说起今日在县城的见闻:“周记药行被封,刘管事在牢里供出了些东西——不止是陷害你这一桩。这些年,周记以次充好、哄抬药价、甚至用劣药替换官仓存药,牵扯不小。”
沈清辞抬头:“那周记的东家……”
“周茂才今晨试图逃出城,被截住了。”萧执语气平淡,“县令震怒,已上报州府。周家这次,怕是难翻身了。”
“这么快?”沈清辞有些讶异。周记在县城盘踞多年,关系网错综复杂,她原以为至少要拉扯一阵。
萧执夹了一筷子野芹,没说话。
沈清辞忽然明白过来——这其中,怕是有他的手笔。那日他给捕快看的衣袖,还有后来迅速被挖出的周记其他罪证……
“你……”她迟疑道,“在衙门有认识的人?”
萧执抬眼,月光落在他深邃的眸子里:“有些旧识。”
这话说得含糊,沈清辞却识趣地不再深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她一样。
两人安静吃了一会儿饭,只听得见碗筷轻碰的脆响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晚风拂过,院中那棵老槐树沙沙作响,几片早黄的叶子飘落石桌。
“其实,”萧执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我幼时也常吃药膳。”
沈清辞抬眸。
“家中……有位长辈,深信食补之道。”萧执望着杯中浮沉的石斛花,似在回忆,“每季换什么汤水,每日配什么茶点,都有定例。厨子是从宫里退下来的老御厨,最擅长药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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