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济世堂。
沈清辞站在那扇厚重的黑漆木门前,仰头望着门楣上那块已有些年头的金字匾额。晨光透过街边槐树的枝叶,在“济世堂”三个大字上跳跃着细碎的光斑。
这是她第二次踏进这里。第一次是逃婚初至,为卖铁皮石斛;这一次,却是应老东家之邀。
“沈姑娘,这边请。”昨日来传话的伙计恭敬引路,穿过前堂抓药区,绕过一道绘着“杏林春暖”的屏风,便到了后院。
与前面的人声嘈杂不同,后院清幽雅致。青石板铺地,墙角植着几丛翠竹,一口青石水缸里养着睡莲,正是将开未开的时候。正房檐下挂着竹帘,隐约可见里头人影。
伙计打起帘子:“东家,沈姑娘到了。”
屋内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讲究:一套花梨木桌椅,墙上挂着一幅李时珍采药图,多宝阁上摆着些瓷罐和古籍。窗边太师椅上坐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深青色直裰,手边小几上搁着一杯清茶,正袅袅冒着热气。
这便是济世堂的老东家,林松年。
“晚辈沈清辞,见过林老先生。”沈清辞福身行礼。
林松年抬眸打量她,目光温和却锐利:“不必多礼,坐。上茶。”
一旁侍立的丫鬟奉上茶盏。沈清辞接过,只觉茶香清冽,是上好的明前龙井。
“沈姑娘的‘妙手药膳’名声,老夫近日可是如雷贯耳。”林松年缓缓开口,声音苍劲,“县令老夫人咳疾,连孙大夫都束手,却让你几服药膳调好了。昨日又听闻,你在码头当众验毒,救了人,还揪出了周记的黑手——了不得。”
“老先生过誉。”沈清辞放下茶盏,“晚辈不过是碰巧对症,又恰逢萧大哥相助,这才侥幸。”
“碰巧?”林松年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能辨乌头碱之毒,能立时想出催吐救急之法,还能想到用银针验毒——这可不是碰巧能会的。”
沈清辞心中一凛。这老人家,句句都点在关键处。
“晚辈……曾得异人传授些粗浅医理。”她沿用之前的说辞。
林松年也不深究,只道:“今日请你来,是想谈一桩合作。”
他示意丫鬟取来一份契书,推到沈清辞面前:“济世堂在县城经营三代,靠的是‘货真价实’四字。如今周记倒了,县城药行缺了领头羊,正是重整之时。老夫看中你的本事,想邀你入济世堂,专设‘药膳坊’。”
沈清辞接过契书细看。条款清晰:济世堂提供铺面、药材、人手;她以技术和配方入股,占三成利;药膳坊独立核算,她全权负责经营;济世堂的客源与她共享。
条件优厚得让她有些意外。
“老先生为何如此看重晚辈?”沈清辞抬眸,“我不过是个摆摊的孤女,无依无靠。”
林松年捋须道:“老夫行医六十载,见过的人多了。有些人读了一辈子医书,却只会照本宣科;有些人虽无师承,却天生懂得‘医道在人’。你属于后者。”
他顿了顿,神色严肃几分:“况且,周记虽倒,其背后的关系网却未断。你如今风头正盛,若无人庇护,难免遭人眼红。济世堂虽不涉朝堂争斗,但在杏林之中,还有些分量。”
这话已是明示——他愿做她的靠山。
沈清辞沉吟片刻:“老先生好意,晚辈感激。只是……这契书上写,药膳坊需用济世堂统一采买的药材。”
“不错。”林松年点头,“济世堂的药材,皆从固定渠道采买,品质有保障。你摆摊时自采或零买无妨,但若要成规模经营,必须有稳定的供货。”
“那若是……有些药材,济世堂的渠道没有呢?”沈清辞问,“或是渠道虽有,但品相不如我自寻的好?”
林松年眼中闪过欣赏:“你倒细心。这一条可另议——若你能寻到更好的药材,经药堂验过后,可按市价收购,优先供药膳坊使用。只是有一条:不得从不明来路的药贩手中购药,以免惹祸上身。”
这已是极大的让步。
沈清辞心中快速盘算:与济世堂合作,确实能解决许多问题——铺面、药材来源、客源、甚至官府打点。但相应的,她也需受济世堂的规矩约束,不能再像摆摊时那般自由。
“容晚辈考虑三日。”她最终道。
“应当的。”林松年也不强求,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匣,“这是见面礼,你且收下。”
匣子打开,里头是一套银针,长短粗细共二十四枚,针尾雕着细小的灵芝纹,熠熠生辉。旁还有一把小银勺、一支银簪——都是验毒试药的工具。
“这套‘灵芝针’是老夫年轻时所用,如今赠你,望你莫负这一身本事。”林松年目光深沉,“医者仁心,药膳亦是医道。望你记住,无论日后走得多远,莫忘初心。”
沈清辞郑重接过:“晚辈谨记。”
从济世堂出来时,已近午时。阳光有些刺眼,沈清辞站在台阶上,一时有些恍惚。
“谈得如何?”熟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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