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路,比预想中更难走。
刚出京城时还能见到官道上往来的商队,越往北,人烟越稀少。过了“虎牢关”,眼前便是一望无际的荒原。三月的北境,积雪未化,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马车轮子时常陷入雪坑,需人力推拉才能前行。
“这鬼天气!”严七啐了一口,抹去睫毛上结的冰霜,“比往年这时候冷多了。”
萧执勒马望向北方天际,眉头紧锁:“确实反常。往年三月,雪该开始化了。”他回头看向车厢,“清辞,你还好吗?”
沈清辞掀开车帘,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撑得住:“没事。照这个速度,还要几天能到北境大营?”
“若是晴天,五日。但现在……”萧执看着阴沉的天空,“若再遇风雪,怕是得七八日。”
话音未落,天色骤然暗了下来。狂风卷起雪沫,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能见度不足十丈。
“暴风雪要来了!”阿七惊呼,“得找个地方避一避!”
所幸前方三里有个废弃的驿站。众人顶着狂风将马车赶进驿站院内,拴好马匹,躲进破败的主屋。屋角漏风,窗户纸早已破烂,但总比暴露在野外强。
张婶和李嫂生起火堆,煮了一锅姜汤。热汤下肚,众人才缓过劲来。
“这雪下得邪性。”严七扒着门缝往外看,“我在北境待了十年,没见过三月还下这么大雪的。”
沈清辞心中不安。气候异常,往往伴随着疫病流行。她取出《防疫经》翻看,其中记载:“大寒之后必有大疫,寒气郁结,疫气乃生。”
“萧大哥,”她低声道,“军中疫情恐怕比我们想的更严重。”
萧执点头,从怀中取出北境地图铺在地上:“北境大营在‘黑石城’,守将是刘振武,是陆文轩一手提拔的。此人刚愎自用,未必会配合我们。”
“皇后娘娘的懿旨和钦差身份,他敢违抗?”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萧执神色凝重,“尤其现在军情紧急,他若以‘防止疫病扩散’为由封锁军营,我们连门都进不去。”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马蹄声。声音在驿站外停下,紧接着是敲门声。
严七和阿七立刻拔刀戒备。萧执示意他们退后,自己上前开门。
门外站着三个骑兵,都穿着北境边军的皮甲,为首的是个三十出岁的汉子,满脸冻疮,眼神疲惫。
“你们是什么人?”汉子声音沙哑,“北境戒严,无关人等速速离去!”
萧执亮出钦差令牌:“御前药膳司正沈清辞奉旨赴北境防疫,本官萧执随行护卫。”
汉子一愣,仔细验过令牌,连忙单膝跪地:“末将王勇,北境斥候营校尉,参见钦差大人!不知钦差驾临,多有冒犯!”
“起来说话。”萧执扶起他,“军中疫情如何?”
王勇脸色难看:“很不好。从正月开始,陆续有将士发热咳嗽,起初以为是普通风寒,但治不好。现在营中已有三百多人病倒,每日新增数十例。刘将军下令封锁消息,病患集中在西营隔离,严禁外出。”
“死亡率呢?”沈清辞问。
“已死了二十七个。”王勇声音发颤,“军医束手无策,只说这病传染极强,接触过病患的也多被感染。末将……末将前日去西营送药,今日也觉得喉咙发痒。”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沈清辞立刻取出药囊递给他:“戴上这个。张婶,煮碗黄芩金银花汤给王校尉。”
“多谢大人!”王勇感激涕零,“钦差大人能来,弟兄们有救了!”
“带我们去大营。”沈清辞果断道,“暴风雪一停就出发。”
***
两日后,暴风雪稍歇,队伍在王勇引领下抵达黑石城。
说是城,实则是个巨大的军营堡垒。城墙高耸,以黑石砌成,故得此名。城头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守城士兵个个面色凝重。
听闻钦差驾临,守将刘振武亲自出迎——是个四十多岁、满脸横肉的壮汉,一身铁甲,眼神锐利中带着警惕。
“末将刘振武,参见钦差大人。”他抱拳行礼,目光却在沈清辞身上扫过,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显然不把这个“药膳司正”放在眼里。
“刘将军免礼。”沈清辞不与他计较,直入主题,“本官奉旨防疫,请将军立刻带我去病患隔离区。”
刘振武却道:“钦差大人一路辛苦,不如先到中军帐歇息。西营那边……疫病凶猛,万一传染给大人,末将担待不起。”
“本官就是来治疫的,岂能怕传染?”沈清辞声音转冷,“刘将军,皇后懿旨在此,命北境全军配合防疫。将军是要抗旨吗?”
刘振武脸色变了变,终于侧身:“大人请。”
西营设在城外三里处,是临时搭建的一片帐篷区,外围有士兵把守,严禁出入。还未走近,就闻到一股混合着药味、汗味和腐臭的怪味。帐篷里不时传出咳嗽声、呻吟声,听得人心里发毛。
沈清辞戴上特制的面巾——里层浸了药汁,外层涂了蜡,能阻隔病气。她让萧执等人在外等候,只带张婶李嫂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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