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清辞药圃已是一片忙碌。
沈清辞用削尖的木炭在一块平整的木板上画着水渠的走向图。萧执站在她身侧,偶尔伸手指点一两处:“这里坡度太陡,水流过急会冲垮渠壁,得改成‘之’字形缓坡。”
“那这段呢?”沈清辞指着另一处标注,“要绕过这片岩石区,得多绕二十几丈。”
萧执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捻了捻:“可以打隧洞。岩层不厚,五六个人,七八天能凿通。”
“打隧洞?”旁边帮忙的张婶吓了一跳,“那得多大工程!”
“但一劳永逸。”萧执语气平静,“绕行不仅费工,日后维护也麻烦。隧洞做好衬砌,能用几十年。”
沈清辞眼睛一亮。她想起前世见过的山区水利工程,确实多有隧洞引水。只是这时代工具简陋,她没敢想。
“萧大哥懂水利?”她侧头看他。
萧执顿了顿:“以前……随军时见过。”
沈清辞没再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他愿说时自然会告诉她。
最终方案确定:主渠从山涧泉眼引出,沿山势下行,途中设三个蓄水池,再分四条支渠通往不同坡地的药圃。最难的那段岩石区,按萧执建议打隧洞。
“开工!”沈清辞卷起袖子。
最先动工的是泉眼处的取水口。萧执带着两个村里请来的石匠,用铁钎和锤子凿开岩石,砌出一个方正的水池,池口设闸板控制水量。沈清辞则带着妇人们清理水渠路线的杂草荆棘,用石灰粉标出渠线。
沈春桃也在其中。经过前几日的事,她沉默了许多,但干活越发卖力,手上磨出了水泡也不吭声。
午休时,沈清辞特意把她叫到一边,递给她一个小瓷瓶:“这是紫草膏,治水泡的。晚上用热水泡过脚再涂。”
沈春桃接过,眼圈微红:“清辞姐,我爹娘他们……这两天老打听你引水渠的事。”
沈清辞挑眉:“哦?怎么打听的?”
“问我水渠往哪儿走,要用多少工,请了哪些人……”沈春桃压低声音,“我娘还让我偷偷记下你画的图。清辞姐,他们肯定没安好心。”
“我知道。”沈清辞拍拍她的肩,“你做得很好,以后他们再问,你就照实说——但只说已经公开的部分,核心的隧洞位置、闸板设计这些,一概说不知道。”
“可他们不会信……”
“那就让他们不信。”沈清辞笑了笑,“春桃,有时候真话比假话更有用。”
沈春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三日后,水渠工程进展顺利。主渠已挖出三十多丈,蓄水池也砌好了一个。萧执带着石匠开始打隧洞——他们先用炭火灼烧岩壁,再泼冷水,热胀冷缩让岩石开裂,再用铁钎撬下。这法子省力不少,但烟熏火燎,极为辛苦。
沈清辞看在眼里,每日变着花样准备饭菜。今日是山药排骨汤,明日是当归炖鸡,后日是茯苓鲫鱼——既补体力,又合药膳养生之理。工人们吃得满意,干起活来更卖力。
这日傍晚收工后,沈清辞正在新砌的蓄水池边检查衬砌是否漏水,山道下忽然传来马蹄声。
两匹枣红马疾驰而来,在药圃前勒缰停住。马上跳下一老一少,老者约莫五十岁,面容清癯,穿着半旧的藏青直裰;少年十五六岁,眉清目秀,背着个书箱。
“请问,沈清辞沈姑娘可在?”老者扬声问。
沈清辞直起身:“我就是。老先生是?”
老者拱手笑道:“老朽姓秦,在县城‘松鹤书院’教书。这位是我学生林景明。”他指了指少年,“听闻沈姑娘在此开药圃、引水渠,特来拜访。”
松鹤书院?沈清辞心中一动。那是青石镇乃至整个县城最有名的私塾,这位秦先生据说曾是举人,学问极好。
“秦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她连忙上前见礼,“只是这荒山野岭,怕怠慢了先生。”
“不妨事。”秦先生摆摆手,目光却落在正在施工的水渠上,“这水渠……是沈姑娘设计的?”
“是我与萧大哥共同商议。”沈清辞引他们到蓄水池边,“泉眼在高处,我们借势引水,设三级蓄水池缓冲水势,再分渠灌溉。”
秦先生仔细看了水闸设计,又沿着渠线走了一段,连连点头:“因地制宜,巧借自然之势。这‘之’字缓坡的设计,颇有古之都江堰遗风。”
那少年林景明更是好奇,蹲在隧洞口往里看:“先生,这洞打得真直!”
萧执从洞里出来,一身石粉灰土。秦先生看到他,目光微凝:“这位是……”
“萧执,猎户。”萧执言简意赅。
秦先生却多看了他两眼,忽然道:“萧壮士可曾读过《水经注》?”
萧执擦手的动作顿了顿:“略知一二。”
“难怪。”秦先生捋须笑道,“这隧洞选址、衬砌之法,暗合水利要义。若无理论基础,单凭经验难以至此。”
沈清辞心中讶异。她知道萧执不凡,却不知他连水利典籍都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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