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天还未亮。
清辞药圃的泉眼边已聚了不少人。村民们举着火把、提着灯笼,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火光映着一张张或好奇、或疑虑、或等着看热闹的脸。
沈大山和王桂花挤在人群前头,王桂花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她巴不得沈清辞当众出丑。
里正沈德厚也到了。这位五十出头的老者穿着体面的深蓝长衫,面色严肃,身边跟着两个儿子。他收了周掌柜的礼不假,但更在意自己在村里的威信。若沈清辞真坏了风水,他必须出面。
周掌柜没露面,但众人都知道,他定在暗处看着。
卯时初,沈清辞来了。
她今日穿了身素白的交领襦裙,头发用一支青玉簪绾起,不施粉黛,却自有清雅气度。身后跟着萧执、张婶、李嫂,还有沈春桃。萧执手中提着一个竹篮,盖着红布。
“诸位乡亲父老。”沈清辞走到泉眼边的空地上,声音清越,“今日请大家来,一为见证引水渠通水之喜,二为祭谢山神赐水之恩。”
有人小声嘀咕:“还真要祭山神……”
沈清辞恍若未闻,从萧执手中接过竹篮,揭开红布。里面是几样简单的祭品:一碗新米,一碟山果,三炷香。
她将祭品摆在泉边一块平整的青石上,点燃线香,对着泉眼躬身三拜。
“山有灵兮水有神,赐我甘泉润苍生。”她朗声念道,词句简单却真诚,“今日取水为药圃,愿保一方水土宁。若有不敬处,请责我一人;若有功德在,请福泽乡邻。”
话音落地,山林寂静。只有泉水淙淙流淌的声音。
王桂花忍不住嗤笑:“装模作样……”
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泉眼处忽然“咕噜噜”冒起一串气泡,水流骤然变急,清澈的泉水涌出,在晨光中泛起粼粼金光。紧接着,泉边的泥土中,竟缓缓“浮”出一块青黑色石板!
“啊呀!”人群惊呼。
那石板长约三尺,宽约两尺,表面光滑,上面刻着字迹。更奇的是,石板周围寸草不生,唯有石板本身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底升起。
沈清辞也“惊愕”地后退一步,随即快步上前,仔细辨认石板上的字。
“这……这是……”她声音发颤,“是碑文!”
“写的什么?”里正沈德厚急忙问。他是村里少数识字的。
沈清辞让开位置。沈德厚凑近,借着火光细看,缓缓念出:“‘灵泉出岫,润泽四方。取之有道,福泽绵长’……”他顿了顿,看向落款,眼睛瞪大,“落款是……‘青云散人’,还有年份——景和八年!”
人群炸开了锅。
“景和八年?那、那是八十年前啊!”
“青云散人……我听我爷爷提过!是位游方道士,据说有神通!”
“这碑……这碑埋在地下八十年?”
“山神显灵!真是山神显灵了!”
沈德厚手都在抖。他是里正,自然知道这碑若是真的意味着什么——这口泉,是得了神明认可、注定要福泽乡里的灵泉!谁反对取用这泉水,就是与神明作对!
王桂花脸色煞白,喃喃道:“不可能……肯定是那丫头搞鬼……”
“闭嘴!”沈德厚厉声呵斥,转身对着泉眼深深一揖,“山神恕罪!我等凡夫俗子,不知灵泉在此,多有冒犯!”
他这一拜,村民们也跟着拜。一时间,泉边跪倒一片。
沈清辞暗暗松了口气。这“神迹”自然是她与萧执的手笔——昨夜萧执连夜寻来这块古碑(是从一座废弃道观遗址找到的),她在碑文上做了些“旧化”处理,又趁黎明前最暗时,用机关将碑缓缓“浮”出地面。泉水变急则是提前在上游做了引流,时辰一到便放开。
虽是设计,但碑文本身是真的。那位青云散人确有其人,是位乐善好施的游方医者,在本地地方志里有零星记载。她查资料时偶然发现,便想到了这一招。
现在看来,效果远超预期。
“里正叔,”沈清辞适时开口,“这碑文说‘取之有道,福泽绵长’。我引水渠灌溉药圃,药材可治病救人,药渣可肥田沃土,正是‘取之有道’。待药圃成了,我愿以平价收购村里人采的草药,还可教大家种些药食两用的作物——这算不算‘福泽绵长’?”
沈德厚连连点头:“算!当然算!”他此刻已完全倒向沈清辞——山神都显灵了,他哪还敢跟周掌柜站一边?
“可是,”沈清辞话锋一转,“昨日我听说,有人诬我‘破坏风水’,要阻止引水渠。不知是哪些乡亲对我有意见?不妨当面说出来。”
人群一片寂静。谁还敢说?
沈德厚尴尬地咳嗽一声:“都是误会……误会!清辞丫头为村里引水开荒,是大好事!谁再乱嚼舌根,我第一个不答应!”
他环视众人,目光特意在沈大山身上停了停:“大山,你说是不是?”
沈大山冷汗直流,连声道:“是是是!清辞丫头这是给咱村谋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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