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偏殿的门被轻轻推开时,沈清辞正对着烛光,细细观察手中一小撮从所谓“残羹”碗底刮下的、几不可见的深褐色粉末。殿内烛火昏暗,空气凝滞,门外两名面无表情的嬷嬷如同门神般伫立,隔绝了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进来的是慧妃身边最得力的宫女青黛。她面色依旧苍白,眼圈红肿,但眼神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清醒与决绝。她将一个小巧的食盒放在桌上,对沈清辞福了福身,低声道:“沈尚食,娘娘让奴婢给您送些点心。娘娘还说……多谢您。”
沈清辞放下手中的粉末,看向青黛:“娘娘凤体如何?太医怎么说?”
“娘娘失血过多,需静养。胎……终究是没保住。”青黛声音哽咽了一下,随即强自镇定,“但娘娘说,保不住也好,总好过生下来……是个孽障,或是活不长。”她话中似有深意,带着无尽的悲凉与愤恨。
沈清辞心中一沉。慧妃此话,分明意指此次小产并非意外,甚至可能……孩子本身就有问题?是有人长期对慧妃下药,还是……
“娘娘可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沈清辞直接问道。
青黛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口,声音压得更低:“娘娘说,那碗羹,她只尝出异味便吐了,之后腹痛如绞,血崩不止,绝非寻常活血药物所能致。她怀疑……那羹里被掺了别的东西,与她平日饮食中可能被长期加入的某些‘温补之物’相冲,才酿成剧变。娘娘让您留心,那羹碗是谁呈上,又是谁‘第一时间’发现残羹有异的。还有……”她顿了顿,“娘娘说,永寿宫小厨房有个负责烧火的粗使宫女,名叫小莲,三日前曾因打碎茶盏被管事嬷嬷责罚,是……是皇后娘娘身边一位姓钱的嬷嬷,替她说了情,还赏了她一支银簪子。”
线索!沈清辞精神一振。慧妃这是在暗示,投毒者可能与皇后有关,而那个小莲可能是被收买或安插的眼线!更重要的是,慧妃怀疑自己被长期下药,且此次是多种药物相互作用的结果——这手法,隐隐透着“蜜炙”禁术那种混合药性、引发剧变的影子!
“我知道了。替我谢过娘娘信任。”沈清辞郑重道,“也请转告娘娘,务必保重凤体。留得青山在。”
青黛含泪点头,又快速从袖中取出一个更小的油纸包,塞入沈清辞手中:“这是娘娘让奴婢偷偷藏起的、她近日所服‘安胎药’的药渣。娘娘说,或许对您有用。”说完,她不敢久留,提起食盒,匆匆退了出去。
门重新关上。沈清辞立刻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些已经干涸发黑的药渣。她凑近细闻,又挑出几样能辨认的药材碎片——当归、白芍、熟地、阿胶……确实是常见的安胎补血之品。但其中混杂着几粒极小的、颜色暗红、质地坚硬的颗粒,不像是药材,倒像是……某种矿石或炼制过的矿物?
她心头一跳。难道慧妃长期服用的“安胎药”里,被掺入了少量“朱砂”或“密陀僧”之类的矿物?这类东西少量短期服用或可“安神”,但长期积累,尤其对孕妇,却是慢性毒药,可致胎儿畸形、胎动不安,甚至……
若真如此,再配合今日那碗被下了猛药的“安胎羹”,两毒相冲,难怪慧妃会血崩小产!好精妙、好恶毒的连环计!不仅害了慧妃母子,还能将罪名推到她这个送羹人头上!
沈清辞将药渣和那深褐色粉末分别小心包好,藏入贴身之处。她必须想办法验明这些究竟是什么,更要找到那个关键人物——小莲。
***
同一时刻,摄政王府地牢。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与焦糊的气味。几具刺客的尸体已被拖走,仅存的两个活口被分开囚禁在铁栅之后,浑身伤痕累累,但眼神依旧凶狠顽固。
萧执并未用刑。他只是坐在审讯室唯一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寒光凛冽的短匕。烛火将他冷峻的侧脸映在石壁上,如同刀削斧刻。
“本王知道你们是谁的人。”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地牢里异常清晰,“也懒得问你们为何而来。”他抬起眼,目光如冰刃般扫过那两个囚徒,“本王只问一次——你们潜入府中,除了刺杀本王,还要找什么?或者说,要确认什么?”
两个刺客瞳孔微缩,却不答话。
萧执也不急,将擦好的短匕“叮”一声掷在面前的铁案上,发出令人心悸的脆响。“你们的主子,无非是想看看,本王北征归来,是否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回京,或者……本王手中,是否掌握了什么‘不该掌握’的证据。”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比如,与当年‘云贵妃’暴毙案有关的线索?又或者,与某些人私下勾结关外、贩卖军资的铁证?”
“云贵妃”三字一出,左侧那名年长些的刺客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
萧执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反应,心中冷笑。果然,静太妃一案虽了,但背后牵扯的旧事远未结束。有人怕了,怕他顺着静太妃和永宁侯府的线,挖出更深、更骇人的秘密,甚至……动摇某些人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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