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藏书楼里那位神秘“同行”的无声较量,让林微的精神始终处于一种高度警觉的状态。她像一只绷紧了弦的弓,一面应对着赵嬷嬷日复一日的磋磨,一面利用一切碎片时间疯狂汲取知识、分析线索,一面还要分神留意着那座古老书楼里可能出现的任何风吹草动。
精神上的亢奋与身体上的疲惫交织,让她整个人透出一种锐利而内敛的气质,仿佛一柄藏在朴素剑鞘中的利刃,寒芒偶现。
这日午后,赵嬷嬷因府中另有琐事(似乎是张氏吩咐她去清点一批新到的绸缎),难得地提前结束了下午的针线“教导”,板着脸训诫了几句“不得偷懒”便匆匆离去。
骤然多出近两个时辰的空闲,林微略感意外,却也不会浪费。她本打算立刻去藏书楼,但想到钱老苍头此刻定然在岗,且白日里潜入风险增大,便按下了这个念头。
“劳逸结合。紧绷过度,反而容易出错。” 她决定换换脑子。
“春桃,随我去园子里走走,透透气。”她吩咐道。持续的高强度脑力劳动和身体折磨,确实需要适当的放松和环境刺激来调节。
“是,小姐!”春桃很高兴小姐能休息一下,连忙替她披上一件半旧的薄披风。
主仆二人出了小院,沿着平日里少有人走的僻静小径,漫无目的地散步。时值春末夏初,园中花草繁盛,绿意盎然,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带来几分暖意。微风拂过,暂时吹散了院中积郁的沉闷和压抑。
林微看似随意漫步,目光却习惯性地扫视着四周:路径的走向、亭台楼阁的布局、可能的藏身点与视线盲区、往来仆役的动向……特工的本能已刻入骨髓。
她们不知不觉走到了侯府花园靠近西侧的一处较小的园子——锦翠园。这里不如沁芳园开阔精致,景致更显自然野趣,有一座小小的假山,一片竹林,还有一个不大的荷花池,平日里多是些不得宠的姨娘或低等仆役会来此散心。
今日园中似乎颇为安静。林微正想找个石凳坐下歇歇,忽然,一阵隐约的女子说笑声伴随着淡淡的脂粉香气,从假山另一侧的竹林深处传来。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闲适和……些许放肆?不像主子们正经赏玩,倒像是下人在偷闲嚼舌根。
林微脚步一顿,对春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主仆二人悄无声息地靠近假山,借助山石和竹丛的掩护,隐在了阴影里。
透过竹叶缝隙,可以看到荷花池旁的一个小敞轩里,正坐着三四位衣着体面、却并非主子打扮的妇人。她们围坐在石桌旁,桌上放着几碟瓜子点心和一壶清茶,正一边做着针线,一边低声说笑。
是府里的几位姨娘!永宁侯林擎的妾室。
林微迅速从原主模糊的记忆里辨认出她们:穿着藕荷色褙子、面容温婉、低头绣花的似乎是二姨娘周氏(育有四小姐、五少爷和六小姐);穿着湖蓝色比甲、说话声音略高的的是三姨娘李氏(无所出);还有一个穿着豆绿色衫子、年纪稍长、神色有些郁郁的是早年失宠、几乎被遗忘的钱姨娘。
她们身边只跟着一两个心腹丫鬟,在一旁伺候着。
这显然是一场小型的、私下里的姨娘聚会,远离主母的视线,气氛显得比平日轻松许多。
“情报来源的多样性。高层有高层的机密,底层有底层的八卦。有时,真相藏在闲谈碎语中。” 林微心中一动,示意春桃保持绝对安静,凝神细听。
起初,她们聊的不过是些府中琐事:新来的绣娘手艺如何,哪房少爷小姐又淘气了,外面铺子又出了什么新花样的绸缎……
“……要说新绸缎,前儿个夫人赏下来的那匹雨过天青的软烟罗,才是真真好看呢!说是宫里最新的花样儿!”三姨娘李氏语气带着几分羡慕,又有点酸溜溜的,“到底是夫人,什么好东西都紧着锦荣院先挑。”
二姨娘周氏头也没抬,声音柔和却带着一丝谨慎:“夫人持家辛苦,自然该用些好的。咱们能安安稳稳的,便是福气了。”她显然不愿非议张氏。
钱姨娘哼了一声,声音沙哑:“福气?是啊,咱们的福气,不都是夫人‘赏’的吗?”语气中的怨怼几乎不加掩饰。
李氏似乎来了兴致,压低了些声音:“说起来……你们还记得以前……柳妹妹在的时候吗?”
柳妹妹?林微的心猛地一跳!是原主的生母,柳姨娘!
周姨娘穿针的手顿了一下,低声道:“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都是没福的人。”
李氏却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唉,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了。柳妹妹那人啊,性子是傲了些,不通庶务,可那手琵琶弹得真是……一绝!当年侯爷……咳。”她似乎意识到失言,赶紧刹住。
钱姨娘却又冷冷接了一句:“琵琶弹得好有什么用?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惦记不该惦记的东西,能有什么好下场?”
林微的呼吸微微屏住。“不该惦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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