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藏书楼神秘潜入者的无声较量,以及对姨娘们闲谈中透露出的、关于张氏过往血腥手段的拼凑推测,让林微始终处于一种高度戒备的临战状态。她像一张拉满的弓,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敏锐地捕捉着周遭一切可能的风吹草动。
这种状态下,身边最亲近之人的细微变化,自然难以逃脱她的感知。
春桃,这个自她“醒来”便一直陪伴在侧、忠心耿耿、甚至有些傻气的小丫鬟,近来似乎有些不对劲。
林微最先察觉的是春桃外出频率的异常增高。以往,除了必要的领取份例、传递消息(遵照林微指示)、或是被赵嬷嬷使唤,春桃大部分时间都守在小院里。但最近,她总能找到各种理由短暂外出:“小姐,奴婢去浣衣房看看咱们的衣裳洗好没?”“小姐,奴婢去大厨房问问今晚的菜单?”“小姐,针线没了,奴婢去针线房领些来……”
理由看似合理,但次数未免过于频繁,且每次外出时间虽不长,回来时眼神总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仓促和……心虚?
其次,是经济上的蛛丝马迹。林微很清楚她们主仆二人那点微薄月例的用途,每一文钱都需精打细算。她让春桃偷偷购买实验材料、打探消息,都会给予相应的银钱,并要求记账。春桃一向老实,账目清晰。但最近,林微隐约感觉,春桃似乎动用了她自己的那份月例,甚至可能……动用了她们悄悄攒下的那点可怜的“私房钱”?
有一次,林微无意中看到春桃躲在院角,偷偷数着几枚铜钱,脸上满是愁苦和焦虑,见到她过来,慌忙将钱藏起,强颜欢笑。
最让林微起疑的是,某天深夜,她因白日在藏书楼与那“同行”几乎照面的惊险经历而难以入眠,隐约听到外间春桃睡着的榻上传来极压抑的、细碎的啜泣声。她轻声唤了一句,啜泣声立刻停止,春桃含糊地应了声“小姐,我没事,做了个噩梦”,便再无动静。
“她在隐瞒什么?遇到了难处?被人威胁?还是……背叛?”
最后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立刻被林微压下。“不像。春桃的忠诚,经过多次考验。更可能是遇到了难以启齿的麻烦,不敢告诉我。” 特工的直觉和看人的眼光,让她选择相信这个一路相伴的小丫头。
但信任不代表放任。任何不确定因素,在眼下这危机四伏的环境中,都可能成为致命的漏洞。她必须弄清楚真相。
她没有直接询问。春桃既然选择隐瞒,必然有她的理由,贸然询问只会让她更加害怕和躲闪。
“观察。取证。”
她开始更加留意春桃的一举一动。
终于,在一个午后,赵嬷嬷因张氏召唤再次提前离开,春桃又借口“去针线房”溜出小院时,林微悄无声息地尾随而出。
她的潜行技巧远超常人,跟踪一个毫无戒心的小丫鬟,易如反掌。
只见春桃并未走向位于二门的针线房,而是脚步匆匆,甚至有些鬼祟地绕过后花园的假山,穿过一条平日少有人走的夹道,来到了侯府西北角靠近后街门的一处僻静角落。
这里有一个供日常杂物进出的小侧门,平日有婆子看守,但也常有仆役由此偷偷传递些私物或溜出去片刻。
春桃在角落一丛半枯的竹子后焦急地张望等待着,不时搓着手,显得忐忑不安。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藏青色缎面比甲、头戴银簪、面相精明中带着几分刻薄的管事婆子,慢悠悠地踱了过来。林微认得她,是后厨负责采买的一个副管事,姓王,似乎与张氏院里的刘嬷嬷沾亲带故。
王婆子看到春桃,脸上露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些许不耐烦的神色,伸出了手。
春桃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洗得发白的旧钱袋,怯生生地递了过去,低声道:“王妈妈,这个月的……求您……”
王婆子掂了掂钱袋,撇撇嘴,声音尖细:“就这么点?够干什么的?你娘那病,就是个无底洞!这点钱连买副好点的药引子都不够!”
春桃眼圈瞬间红了,哀求道:“妈妈……奴婢……奴婢真的只有这些了……月例刚发,都在这儿了……求您行行好,先把药给我吧……”
王婆子哼了一声,这才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而扁平的、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塞给春桃,警告道:“拿好了!别让人看见!还有,上次让你留意的,七小姐近日都看了些什么书,见了什么人,有什么异常,打听到没有?”
春桃接过药包,像捧着宝贝一样紧紧攥在手里,闻言脸色一白,连连摇头:“没……没有……小姐就是去看书,偶尔和钱伯说一两句话……没什么异常……”
“没用的东西!”王婆子不满地瞪了她一眼,“盯紧点!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报!别忘了,你娘的药,可还指望着呢!”说完,不再理会春桃,扭身走了。
春桃呆立在原地,看着王婆子的背影,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慌忙用袖子擦掉,将那小药包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又四下张望了一下,才低着头,匆匆沿着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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