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稀释的墨,从窗口流进来。
陈默在电脑前坐到十一点。文档写满了,问题列了十七条。他保存,关掉窗口。屏幕暗下去,映出自己模糊的轮廓。
锦华小区那边一直没报警。
他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望。
第二天是周日。陈默睡到八点,醒来时脖子发僵。他煮了碗面,坐在窗边吃。阳光刺眼,楼下的便利店刚拉开卷帘门。
手机震了一下。系统推送了昨夜的数据摘要。
他点开。四个摄像头,总计运行十四小时。触发预警二十七次,经本地算法复核,排除二十六次。唯一一次待确认的,是凌晨两点三十分,七号楼后围墙有阴影晃动。
持续时间四秒,最终判定为野猫。
陈默喝了口面汤。汤已经凉了,浮着一层油花。
他给张浩发了条消息:“数据出来了,误报率比预期低。”
张浩很快回复:“猫也算嫌疑对象?哈哈。老大,我手册写了一半,下午发你。”
“好。”
陈默放下手机。他看着数据截图,那些数字很干净。触发次数,排除比例,有效警报为零。从技术角度看,系统运行稳定,算法有效过滤了干扰。
但从业务角度看,这十四小时平安无事。
他不知道该拿这份“无事”的数据去汇报。
中午,陈默开始整理报告。他把现场问题、解决方案、运行数据做成三张表格。又截了几张摄像头画面,用红框标出覆盖区域。
文档写到第三页,他停下来。
汇报对象是业委会,是王主任。他们不懂算法,不懂误报率。他们只想知道:装了这个,还会不会丢东西?
陈默删掉了技术术语。他把“阴影动态阈值调整”改成“晚上有猫经过不会乱叫”。把“4G网络传输延迟”改成“发现异常后,消息传到手机大概要两秒”。
他写得很慢。窗外有小孩踢球的声音,皮球撞在墙上,闷闷的响。
下午三点,张浩把现场手册发过来了。文档里贴了照片,哪类墙面用什么螺丝,哪种窗台怎么固定天线。还有一段视频,演示怎么快速缠防水胶带。
陈默看完,回了个大拇指。
他给王主任发了条微信:“王主任,试点运行一天了,有些初步数据。您看明天方便的话,我过来简单汇报一下?”
消息发出去,他起身倒了杯水。
水还没喝完,手机响了。王主任直接打了过来。“小陈啊,我正想找你。明天上午九点,业委会有个例会,你来一趟吧,正好说说情况。”
陈默握紧杯子。“好的,谢谢王主任。”
“别谢我。”王主任声音有点哑,“昨天老周跟我说了,你们装得挺辛苦。有几户后来还找我打听,问这玩意儿是不是真有用。”
“我会把数据都带上。”
“行,那就明天见。”
电话挂了。陈默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它自动变暗。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有人叫他“汇报”。不是解释,不是推销,是带着数据去告诉别人:这东西在运行,它有结果。
哪怕结果只是“没出事”。
晚上,陈默把报告又过了一遍。他加了一页,标题是“后续优化方向”。写了三条:一、增加夜间补光自动调节,避免扰民;二、探索与小区广播联动,发生警报时自动播放警示音;三、准备简易安装包,培训业委会成员基础维护。
写完最后一条,他揉了揉眼睛。
沈清澜的消息弹出来:“报告写好了吗?需要我先看看吗?”
陈默把文档发过去。“刚写完,可能太口语化了。”
“我看的就是口语化版本。”沈清澜回,“给非技术人看,越白越好。”
五分钟后,她发来批注。把两处可能引起歧义的描述标红了,建议补充一张小区整体点位图。最后加了一句:“数据虽然平淡,但稳定本身就是价值。别怕。”
陈默看着最后三个字,手指在键盘上停了一会儿。
他回:“明白。”
周一早上有雾。陈默穿上那件稍正式点的衬衫,袖口有点皱。他把报告打印了三份,装进文件夹。又带了平板电脑,里面存着动态演示。
面包车借给张浩去另一个小区勘察了,陈默坐地铁去。早高峰还没散,车厢里挤满了人。他护着文件夹,背贴着门。
到锦华小区时,八点五十。
业委会办公室在三号楼一层,以前是物业用房。房间不大,摆着一张长桌,几把折叠椅。墙上贴着褪色的居民公约,边角卷了起来。
王主任已经在了。他正在泡茶,热水倒进搪瓷杯,茶叶上下翻滚。看见陈默,他点点头。“来了?坐。他们几个马上到。”
陈默在桌子一侧坐下。文件夹放在面前,边缘对齐桌缝。
陆续来了三个人。一个是上次见过的老周,穿着同款工装外套。一个是戴眼镜的中年女人,手里拿着笔记本。还有一个老爷子,走路慢,坐下时椅子吱呀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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