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的木架上摆着只玻璃罐,罐口用软木塞封着,罐身蒙着层薄灰,阳光透过玻璃,在墙上映出圈昏黄的光晕。沈星晚搬来小凳,踮脚把罐子取下来,袖口擦了擦罐身,露出里面淡褐色的粉末,凑近闻有股草木的清香。
“这是你太爷爷晒的艾草粉。”她拧开软木塞,粉末的香气更浓了些,“每年端午前后,他都要去后山割艾草,摊在院里晒足七天,再用石臼捣成粉收进罐子里。”
小宝扒着罐口往里看,粉末里混着些细碎的草梗,指尖刚要碰到,就被沈星晚拦住:“别碰,这粉金贵着呢。以前没蚊香的时候,点一把艾草粉,蚊子就不敢来了。你爸小时候总爱抓一把撒进火堆,说要‘熏跑妖怪’,结果呛得自己直咳嗽。”
罐底贴着张泛黄的纸片,上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1998年端午,晴,艾草晒得透,够用到明年。”字迹歪歪扭扭,末尾画了个简笔画的小太阳。沈星晚指着那太阳笑:“这是你太爷爷画的,说太阳足,艾草才香。那年你爸刚上小学,非要抢着写日期,结果把‘端午’写成‘端牛’,被我用尺子敲了手心。”
她从柜子里翻出只旧陶炉,舀了两勺艾草粉倒进去,又摸出盒火柴点燃。青灰色的烟袅袅升起,带着微苦的草木香,飘得满屋子都是。小宝呛了下,却觉得这味道比蚊香温和,像浸在晒暖的草堆里。
“你太爷爷总说,艾草是‘接地气’的东西。”沈星晚往炉里添了片干薄荷,“割艾草得选正午,那时的太阳最烈,草里的湿气全被逼出来了;捣粉得用石臼,铁碾子会沾走香气。他捣粉时总哼《采艾歌》,调子老得掉牙,却比现在的流行歌顺耳。”
陶炉旁的小碟里,还放着个锈迹斑斑的铁夹子,夹口处磨得发亮。“这是夹艾草用的。”沈星晚拿起夹子比划,“晒好的艾草梗硬,得用夹子攥着才好捣。有次你太爷爷捣得太急,夹子弹起来砸了额头,起了个包,却笑着说‘这下艾草粉里有火气,更能驱邪了’。”
小宝看着罐子里的粉末,忽然发现罐壁内侧有圈浅浅的刻痕,像用指甲划的。沈星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神软下来:“那是每年添新粉时划的记号,你数数有多少圈?”小宝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七圈。“七年。”沈星晚轻声说,“他捣了七年艾草粉,直到后来腿不好,才换你爸去割艾。”
烟渐渐淡了,香气却黏在衣料上。沈星晚把艾草粉倒回罐里,软木塞盖得紧紧的。“明年端午,咱也去后山割艾。”她摸着罐身的刻痕,“让这圈记号,再多几道。”
窗外的风卷着槐树叶掠过窗台,罐口的软木塞轻轻动了动,像在应和。小宝忽然觉得,这罐艾草粉里藏着的,不只是草木香,还有那些被太阳晒透的午后,石臼捣出的节奏,和老掉牙的歌谣里,慢慢流淌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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