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的木梯踩上去“咯吱”作响,积灰的横梁垂着蛛网,阳光从老虎窗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沈星晚推开堆在角落的杂物,露出个带着铜锁的木箱,箱子表面的红漆早已斑驳,露出底下的榉木纹理,边角被磨得圆润,像被人反复摩挲过。
“这箱子比你爸岁数都大。”沈星晚用布擦去箱盖上的灰,铜锁上的花纹依稀能看出是“囍”字,“当年我跟你爷爷结婚时,你太姥姥送的陪嫁,说‘姑娘家总得有个藏心事的地方’。”
小宝蹲在旁边,看着箱子上的铜锁锈得快跟箱子长在一起了,伸手想掰,被沈星晚拍了下手背:“别硬来,这里面啊……藏着比锁更金贵的东西。”
她从围裙兜里摸出串钥匙,最底下那把黄铜钥匙比别的小一圈,齿痕都快磨平了。钥匙插进锁孔时“咔哒”一声轻响,像老物件在伸懒腰。箱盖掀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樟脑和旧布料的气息涌出来,小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最上面是件红底绣金的嫁衣,凤凰的尾羽从领口一直拖到箱底,金线绣的牡丹在光线下闪着暗纹。“这是我的嫁衣。”沈星晚的指尖抚过凤凰的眼睛,“你太姥姥说,凤凰得绣九只尾羽,一只代表平安,一只代表喜乐……”她数着尾羽,声音轻得像叹息,“当年你爷爷家穷,买不起好料子,太姥姥把自己的嫁妆布拆了,连夜绣了三个月,手指被针扎得全是小洞。”
嫁衣底下压着本相册,封面是红色的绒布,边角都磨秃了。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照片上,年轻的沈星晚穿着嫁衣,旁边的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正是年轻时的爷爷。照片里的爷爷笑得露出牙,手紧张地攥着衣角,背景是土坯墙,墙上还贴着“农业学大寨”的标语。
“这张是你爷爷偷偷换的照片。”沈星晚指着另一张——爷爷穿着借来的西装,头发抹得锃亮,却在合影时故意歪头,把肩膀往她这边靠,结果被太姥姥用绣花针扎了胳膊,照片里还能看到他龇牙咧嘴的样子。小宝看得直笑,忽然发现照片边缘有行小字:“1983年,星晚22岁,建军25岁”。
相册底下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每条都绣着不同的花:三月的桃花、五月的石榴、七月的荷花……“你爷爷总说我手笨,”沈星晚拿起条绣着梅花的手帕,针脚歪歪扭扭,“其实他才笨,明明不会针线,却偷偷绣了条鱼,结果针脚大得能塞下蚊子,被我笑了半年。”她从箱底翻出条蓝布帕子,上面的鱼歪歪扭扭,像条泥鳅,鱼尾还漏了个洞。
箱子最底层有个铁皮盒,打开后里面全是小物件:爷爷送的第一支钢笔,笔帽上刻着“星晚”;电影院的票根,日期是1985年的情人节;还有颗用红线缠的纽扣,沈星晚说,当年爷爷帮她缝扣子,缝到一半被征兵的人喊走,这颗没缝完的扣子,他记了三年,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针线接着缝。
“后来啊……”沈星晚把铁皮盒放回箱子,手指在嫁衣的凤凰翅膀上停顿,“你爷爷总说这箱子太小,装不下我们的日子,要给我打个大衣柜。结果他在山上砍木头时摔了腿,躺了三个月,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箱子里的手帕发霉没’。”
小宝忽然发现箱盖内侧贴着张纸条,是爷爷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等我好了,就把箱子改成小书桌,给星晚放针线笸箩——建军留”。字迹被水洇过,晕开的墨痕像朵小云彩。
“他没骗我。”沈星晚合上箱盖,铜锁“咔哒”锁好,“后来他真的把箱子改成了书桌,抽屉里总藏着我爱吃的话梅糖。”阁楼的阳光移到了箱盖上,红漆的斑驳处像落了层金粉,小宝仿佛看见年轻的爷爷正背着木料往家走,嘴里哼着跑调的歌,而奶奶站在门口,手里攥着那条绣着歪嘴鱼的手帕,笑得眉眼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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