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夏,院中绿意盎然,石榴花开得正艳。
朱娘子的两个儿女正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捧着书卷,诵读着文章,举止从容,仪态有章法。
官家则穿着一身常服,像个寻常的富家老爷,笑眯眯地坐在一旁的软椅上,手里拿着把精致的缂丝团扇,正俯身轻轻逗弄着摇篮里的四皇子
而朱娘子正斜倚在铺着柔软锦垫的摇椅上,快五个月的肚子已然隆起得十分惊人,可她面色红润健康,神态慵懒满足,微微圆润的脸颊上泛着自然的粉色光泽,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正望着孩子们和官家,轻声哼着一支的江南小调,曲调委婉悠扬,衬得她整个人温柔似水,宛如画中仙。
整个场景安宁、温馨,充满了寻常百姓家的天伦之乐,与后宫常见的紧绷格格不入。
张茂则看着朱娘子那全然沉浸在幸福中的温柔侧脸,那般无害,那般依柔弱。
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那日福宁殿上,她突然不顾一切闯入,护在官家身前,言辞铿锵、目光坚定,毫不畏惧地反驳八大王的模样。
那般果决、凛然,与眼前这柔弱无骨的形象,竟奇异地重叠在同一个人身上。
他心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异样。
还没来得及请安,庭院内的气氛陡然变得更加热烈起来。
摇篮里那个粉雕玉琢、肉嘟嘟白嫩可爱的四皇子,竟在众人惊喜的目光注视下,靠着自己的力量,腰部一用力,一下子稳稳地坐了起来!
“坐了!坐了!四皇子会坐了!”有个宫女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瞬间,所有人都惊喜地围拢过去。
赵祯更是激动得难以自持,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子嗣艰难,可谓毕生之痛。
之前即便侥幸得了皇子,也多体弱多病,早早夭折。
可朝堂之上,立储之声从未停歇,那些大臣们步步紧逼,屡次提出让他收养宗室子,字字句句都像是在剜他的心!
如今,他看着眼前这个自出生便身体康健、几乎未曾生病吃药的儿子。
再想到太医确诊朱曼娘腹中怀的竟是三位皇子……
他眼眶一热,几乎要落下泪来。
祖宗保佑!苍天庇佑!列祖列宗在上!
大宋江山……稳矣!
传承有望矣!
他小心翼翼地将元佑紧紧抱入怀中,久久不愿松开。
好半晌,他才勉强冷静下来一点,旋即又被担忧取代。
自古女子生产便是鬼门关,何况曼娘怀着三胎,何其辛苦危险!
他立刻转身,看向朱曼娘,絮絮叨叨地嘱咐起来:“曼娘,你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腰酸不酸?腿肿不肿?太医今日来请过脉了吗?开的安胎药可都按时用了?万不可因为嫌苦就偷偷倒掉!想吃什么、用什么,尽管开口,内库没有的,朕派人去民间寻!万不可委屈了自己和孩子……”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又立刻下令,赏赐了无数珍稀补品……
还传旨严令整个太医院须更加尽心竭力,十二个时辰随时待命,确保昭容娘娘与三位小皇子万无一失。
又开始了,萦碧阁都快放不下了。
朱曼娘看着眼前这絮叨得如同寻常老父亲般的皇帝,心头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只觉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的身体她自己最清楚,除了怀孕第三个月吐得天昏地暗,后面一直感觉甚好,胃口大开,吃嘛嘛香,体重眼见着往上窜,浑身都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精神头比怀元佑时还要足。
只是肚子里这三个小家伙,远不如他们的哥哥那时安分,简直像是三个小土匪,整日不是你一拳我一脚,就是在里面翻跟头打把式,活跃得很。
她正走神感受着腹中的动静,眼角余光瞥见了张茂则,连忙轻声提醒还在喋喋不休的赵祯:“官家,张大人已等候许久了,瞧他神色,许是有要紧事禀报,莫要耽误了正事。”
赵祯这才止住话头,看向张茂则,语气尚带着未散的愉悦:“茂则,何事如此急切?”
张茂则回过神来,躬身行礼,斟酌着措辞:“官家,是关于……之前张娘子以及两位公主之事,臣……已查到一些眉目。”
他说着,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朱曼娘和孩子们。
暗示此事不宜在此详谈。
赵祯此刻心情极佳,又觉得曼娘并非外人,摆摆手道:“无妨,此处没有外人,你但说无妨。”
张茂则心下无奈,知道无法再回避,只得将查案的经过娓娓道来。
他隐去了自己主动深挖的过程,只说是前几日奉命出宫办差,无意间在宫外的矾楼偶遇了昔日伺候瑶瑶公主的小宫女碧桃。
他见其形迹可疑,装作哑巴,便留了心,一番试探之下,对方竟良心不安,主动吐露了部分实情,并交出了关键证物。
他自称是本着尽责之心,顺着碧桃提供的线索稍加查证,没想到竟意外牵扯出了许兰苕与杨怀敏合谋,利用构树花粉这等阴毒手段,接连害死两位年幼公主,并事后巧妙嫁祸、诱导心智已乱的张妼晗怨恨徽柔公主,以致后宫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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