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身影并不高大,甚至因为年岁已高身形有些佝偻。
一身深灰色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满头银发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手中拄着一根乌木拐杖,步子不快,却异常沉稳。
当他踏入薛氏集团总部大厅那一刻,喧闹如同菜市场般的大堂,瞬间鸦雀无声。
那些围堵讨债的供应商、包工头,不少是苏省本地人。
年纪稍长的,一眼就认出了老人,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薛崇礼。
薛家的定海神针,真正的灵魂人物。
解放战争年代扛过枪,身上有弹孔的硬汉。
改革开放初期,凭着一股狠劲和过人的胆识,倒腾钢材、建材,硬生生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混乱中,为薛家打下了一片铁桶江山。
在苏省地界,尤其是金陵。
他薛崇礼这个名字,跺跺脚半个商界都要晃一晃。
即便他已卸任颐养天年十多年,余威犹在。
“薛……薛老爷子?”一个四十多岁的包工头声音发颤,手里的欠条都不自觉地往身后藏了藏。
薛崇礼站在原地,用拐杖敲了一下地,“咚”的一声,引来所有目光。
“薛家欠的钱,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人心。
“信得过薛家的,现在回去等消息。信不过的,我薛崇礼在这里,任由你们处置。”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响起了窃窃私语。
薛崇礼当年白手起家,诚信经营,靠着口碑才打下了薛家的基业。
“薛老爷子说话,我信!”一个老供应商率先开口。
“我也等!薛老爷子从不食言!”
有了带头的,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记者们还想上前追问,却被薛崇礼身边的老管家拦住了。
很快,讨债的人群陆续散去,大厅里的混乱终于平息。
“兆梁呢?”薛崇礼看向大厅工作人员。
“在……在楼上办公室。”一个薛家的中层管理硬着头皮上前。
“让他到一号会议室。所有总监级以上高管,五分钟内集合。”薛崇礼说完,不再看任何人,径直朝着专用电梯走去。
堵在电梯前的人群,不由自主地分开了一条通道。
老人的出现像一盆冰水,暂时浇熄了现场的躁动。
五分钟后,一号会议室。
能坐三十人的椭圆形会议桌旁,坐满了薛氏集团的核心高管。
人人正襟危坐,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主位上,薛崇礼居中,薛兆梁面色灰败地坐在他左手边。
会议室内气压低得可怕。
“说。”薛崇礼只吐出一个字,目光扫过财务总监。
财务总监是个五十出头的精明男人,此刻却冷汗涔涔。
他翻开厚厚的文件夹,声音干涩:“老爷子,薛董……情况……非常不乐观。”
“京都 A-01 地块,总价八亿五千万,首付已付三亿五千万,剩余五亿需在三个月内付清,否则将面临高额滞纳金乃至土地收回风险。”
“为筹措土拍资金,那三块地公司几乎清空了所有流动资金池,并动用了三笔短期过桥资金,总计四点二亿,分别在下周、下下周和月底到期。”
“目前集团账上能动用的备用资金,仅剩一亿九千三百余万。”
这个数字报出来,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一亿九千万,听起来不少,但对于薛家这样一个摊子铺得极大的集团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光是维持各地在建项目的日常材料款和工人工资,每月就需要数千万,更别提即将到期的巨额债务。
“银行方面呢?”薛崇礼脸色不变。
“几乎……全部拒绝了。”财务总监声音更低,“之前与我们合作密切的工、农、建、交等六家主要银行,在 10 号线规划公布后,全部发来正式或非正式通知。”
“理由一致:抵押物价值出现重大不确定性,要求追加抵押、提前还款或冻结后续贷款发放。我们尝试接触其他中小银行和信托,对方一听是薛家,要么直接婉拒,要么……条件苛刻到无法接受。”
“民间借贷呢?”薛兆梁忍不住插嘴,声音嘶哑。
财务总监看了他一眼,艰难地道:“之前为解决土拍资金缺口,已经……已经借入一部分,利息很高。现在消息传开,那几家……今天下午已经开始催收了。而且,没有新的渠道愿意在这个时候向我们放款。”
薛崇礼的手指在乌木拐杖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资产情况。”老人再次开口。
项目总监连忙接过话头,汇报集团旗下主要资产:
几处核心地段的商业物业、几个位置尚可的住宅地块、一些物流仓库和早期投资的工厂股权。
“我们已经紧急接触了可能的买方,”财务总监补充,脸色更加难看。
“但……要么对方没有兴趣,要么出的价格……简直是趁火打劫。比如金陵新街口那栋写字楼,市场估值至少五个亿,现在有人只肯出两个亿现金,还要我们承担所有税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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