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灵攥着那枚刻花玉簪,指尖几乎要嵌进簪头的缠枝纹里。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压得人喘不过气,慎刑司的灯笼在远处晃成一团模糊的红,像只窥视的眼。
“姑娘,这边。”一道黑影从假山后闪出,是给苏婉儿送过药的老太监刘公公,他佝偻着背,手里提着个食盒,“咱家等你半天了,快随我来。”
沈砚灵跟着他绕到御花园的角门,刘公公掀开食盒,里面是套灰扑扑的粗布衣裳。“换上这个,混进杂役队,慎刑司今晚缺人手,咱家托人给你报了个名。”他又掏出个腰牌塞进她手里,“拿着,见了李总管就说是王公公荐来的,他不敢细查。”
“刘公公,您为何要帮我?”沈砚灵摸着腰牌上的刻痕,指尖发颤。
老太监叹口气,浑浊的眼里泛起潮意:“去年冬天,婉儿姑娘把自己的炭火全给了御膳房的小杂役,说天冷冻坏了孩子。咱家孙子就是那杂役……”他抹了把脸,“快换衣裳,再过一刻钟杂役队就要点名了。”
沈砚灵迅速换好衣裳,粗布摩擦着皮肤,硌得生疼,却让她清醒了几分。刘公公又塞给她一把铜钥匙:“婉儿姑娘说,若你来了,就去慎刑司后院那棵老槐树下,挖半尺深,有个木匣。别说是咱家告诉你的,李总管的眼线多。”
杂役队的队伍缓缓挪动,沈砚灵低着头,跟着人流往慎刑司走。墙根的灯笼照出她映在地上的影子,瘦得像根绷紧的弦。路过假山时,她瞥见石缝里塞着一朵黄菊,花瓣上还沾着露水——是苏婉儿最爱的那种“金绣球”,想来是刘公公悄悄放的。
慎刑司的门轴“吱呀”作响,像在磨牙。李总管叼着烟袋,正挨个查点新来的杂役,看见沈砚灵时眯了眯眼:“哪来的?看着面生。”
沈砚灵按刘公公教的话说:“回总管,王公公让小的来帮忙,说这里缺人。”
“王公公?”李总管冷笑一声,烟袋锅在鞋底磕了磕,“他倒会做人情。进去吧,给牢房换水,手脚麻利点,别惹麻烦。”
牢房里弥漫着铁锈和霉味,沈砚灵提着水桶走过一间间牢房,终于在最里面一间看见了苏婉儿。她穿着单薄的囚服,头发散着,脸上有道浅浅的血痕,正靠在墙角闭目养神,手里却紧紧攥着块碎布——是沈砚灵送她的那块绣着兰草的帕子。
“水来了。”沈砚灵放下水桶,故意将钥匙掉在地上,踢到苏婉儿脚边。
苏婉儿睁开眼,看见她时猛地一颤,随即低下头,用脚悄悄将钥匙勾到裙下。“多谢。”她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这水……有点凉。”
“刚打的井水,透着冰呢。”沈砚灵拿起水瓢,假装泼水,低声道,“刘公公说,槐树下有东西。”
苏婉儿的指尖在帕子上飞快地划了两下——那是她们约定的暗号,“知道了”。
沈砚灵提着空桶往外走,经过老槐树时,借着换水的空档,飞快地挖开泥土。木匣冰凉,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王振贪墨的账册,还压着张字条:“交给三法司张大人,他是忠良。”
夜风卷着槐树叶沙沙响,像有人在身后低语。沈砚灵将木匣塞进怀里,摸了摸发间的黄菊,花瓣不知何时被露水打湿了,却依旧挺得笔直。她知道,这趟险没白冒——苏婉儿总说,暗处的光,才最能照透黑。
杂役队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沈砚灵加快脚步,粗布衣裳的衣角扫过草叶,带起一串露水,像撒了把碎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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