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的月洞门旁,两株西府海棠开得正盛。张尚书派来的说客站在花下,手里捧着个描金锦盒,笑得像朵盛开的菊花:“沈小姐,我家大人说了,只要您肯点头,当年沈老爷的案子,三日内便能翻案,为他平反官复原职的文书都备好了。”
沈砚灵刚从乡下回来,裙角还沾着泥土,闻言只淡淡瞥了眼那锦盒:“张大人的好意,沈某心领了。”她抬手拂去落在肩头的花瓣,“只是家父常说,清白是自证的,不是靠旁人赏的。”
说客脸上的笑僵了僵,又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小姐何必固执?如今太子与太孙明争暗斗,沈府若站对了队,往后在江南的生意,谁敢动分毫?我家大人说了,苏州织造局的管事之位,随时给您留着。”
“织造局?”沈砚灵忽然笑了,笑声清越,惊飞了枝头的麻雀,“张大人怕是忘了,沈府的织坊,用的是自家培育的‘云丝蚕’,织出的锦缎,还犯不着靠个管事之位撑腰。”她转身往正厅走,裙裾扫过海棠花丛,带起一阵香风,“锦盒请带回,转告张大人,沈府的门,只对种桑养蚕的人开,不对搬弄是非的人开。”
说客没想到她如此不给面子,脸色涨得通红:“沈小姐就不怕……”
“怕?”沈砚灵回头,眼底盛着月光似的冷,“当年家父被构陷时,沈府连下锅的米都快没了,也没怕过。如今有百亩桑田、十艘漕船,倒要怕个空口白话?”
正说着,沈砚堂从侧门跑出来,手里举着张纸:“姐姐!常州府的农户送来了谢帖,说新蚕种成活率有九成呢!”他看见说客,愣了一下,“这人谁啊?手里的盒子看着挺值钱。”
说客被这少年的直白弄得更尴尬,强笑道:“二公子误会了,我是……”
“是来送‘麻烦’的。”沈砚灵接过谢帖,上面盖着十几个农户的红手印,墨迹还带着潮气,“砚堂,把这锦盒扔去灶房,给王妈当针线盒。”
“好嘞!”沈砚堂接过锦盒就跑,跑了两步又回头,冲说客做了个鬼脸,“我姐姐说,来路不正的东西,只配装灶膛灰!”
说客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砚灵说不出话。沈砚灵却已走进正厅,拿起案上的账册——上面记着各州县的桑苗发放数、蚕种存活量,一笔一笔,比任何承诺都扎实。
“回去告诉张大人,”她头也没抬,声音透过窗棂传出来,清得像冰,“沈府不做交易,只种桑、养蚕、织锦。谁想毁了江南的桑田,沈某第一个不答应。”
说客悻悻地走了,月洞门旁的海棠落了一地花瓣,像极了他那碎了一地的念想。沈砚秋摸着谢帖上的红手印,忽然觉得,这些带着泥土气的印记,比任何官印都珍贵。
沈砚堂跑回来,手里拿着个刚摘的桑椹,塞给她:“姐姐你看,熟了!好甜!”
沈砚灵咬了一口,汁水染紫了指尖,甜意却漫到了心里。她望着窗外的桑田,夜色里,那些新栽的桑苗正悄悄扎根,就像沈府一样,不依附谁,只凭自己的根,站得稳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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