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府漕运司的门房刚把沈砚灵和周忱领到偏厅,就见一个穿着青色绸袍的中年男人摇着折扇进来,腰间挂着块油亮的玉佩,走起路来晃晃悠悠,正是刘三。
“沈姑娘、周先生,稀客啊。”刘三往太师椅上一坐,折扇“啪”地合上,敲着掌心,“听说二位找我?是为粮船的事吧?”他眯着眼笑,眼角的褶子里全是精明。
沈砚灵没绕弯子,直接拿出那半张账册残页:“刘管事认得这个?”
刘三瞥见残页上的“赵”字,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了笑模样:“这废纸有什么看头?怕是哪位账房先生不小心丢的。”他往茶盏里啐了口茶叶沫,“说吧,找我到底啥事?桑落洲的粮船想通关?也不是不行……”
周忱冷笑道:“刘管事是想让我们按‘规矩’来?”他故意加重了“规矩”二字,指尖在药箱边缘轻轻敲着,“听说上个月王记米铺给您送了五十两,才拿到优先卸粮的牌子?”
刘三的脸这下挂不住了,“嚯”地站起来,折扇往桌上一拍:“周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刘三在漕运司当差,向来秉公办事!”嘴上硬气,眼神却瞟向沈砚灵腰间的玉佩——那是块成色极好的和田玉,是她娘留下的遗物。
沈砚灵摸出玉佩在手里转着,慢悠悠道:“刘管事若肯放了被扣的粮船,再把赵盐商的图谋捅给知府大人,这块玉就归您。”她看得出刘三眼馋这玉,却也知道这人贪得无厌,不会轻易满足。
果然,刘三舔了舔嘴唇:“沈姑娘倒是爽快。但放船归放船,赵盐商那边……”他搓了搓手指,“人家可是给了我一百两定金,让我盯着桑落洲的动静呢。”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补这一百两?”周忱挑眉,从药箱里拿出个沉甸甸的布包,往桌上一放,“这里是五十两,够你在锦绣楼潇洒半个月了。剩下的,等粮船到了桑落洲,我再派人送来。”
刘三掂了掂布包,掂量着划算不划算。他知道沈砚灵的性子,说一不二,真逼急了,怕是会把账册残页直接捅给知府——那赵盐商虽然有钱,可跟知府比起来,终究是外人。
“行!”刘三把布包揣进怀里,脸上堆起笑,“我这就去开放行单。不过话说在前头,赵盐商那边我只能应付,真要斗起来,还得你们自己想办法。”他边说边往外走,脚步都比来时轻快。
等刘三走远,周忱才低声道:“这五十两是我把祖上传的银锁当了换来的,得让他加倍吐出来。”
沈砚灵望着窗外漕运司的旗杆,眼神发冷:“他拿了钱,定会去跟赵盐商报信,说我们好拿捏。咱们正好顺藤摸瓜,看看那赵盐商到底想动什么手脚。”她把玉佩重新系好,“走,去码头等着,看他会不会耍花样。”
两人刚到码头,就见刘三带着两个漕吏往粮船那边走,嘴里还嚷嚷:“把这几船米卸在三号仓库,仔细检查,不许少一粒!”明着是查验,实则是想拖延时间,好给赵盐商报信。
沈砚灵给周忱递了个眼色,周忱立刻会意,往刘三身边凑了凑,“不小心”把药箱里的炉甘石粉洒了他一身。“哎呀,对不住刘管事!这药粉止痒的,沾了水才管用。”
刘三正骂着,天空突然飘起细雨,炉甘石粉遇水化开,在他绸袍上印出一片白印子,看着格外滑稽。他气得跳脚,只顾着拍打衣服,压根没注意沈砚灵已经登上粮船,让船工悄悄解了缆绳。
等刘三反应过来,粮船已经驶出码头,沈砚灵站在船头冲他挥了挥手,声音带着笑意:“刘管事,剩下的五十两,记得去桑落洲取啊!”
刘三望着远去的粮船,跺着脚骂了句“晦气”,转身就往赵盐商的宅子跑——他得赶紧说沈砚秋压根没给够钱,不然那一百两定金可就保不住了。
而此时的粮船上,周忱正给沈砚灵递过件蓑衣:“这雨怕是要下大了。刘三去报信,赵盐商定会派人追来,咱们得加快速度。”
沈砚灵披上蓑衣,望着翻涌的江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追?就让他们追。桑落洲的地界,还容不得外人撒野。”
雨越下越大,打在船板上噼啪作响,粮船破开浪头,朝着桑落洲的方向疾驰而去,船尾的水纹里,仿佛藏着无数双紧盯的眼睛,却终究追不上那道乘风破浪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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