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灵刚把米袋放进厨房,就见周忱掀着帘子进来,手里捏着张揉皱的告示——正是王记米铺今早贴的“糙米三十文一斗”的旧价签。
“这价签背面有字。”周忱把价签摊在桌上,用指尖捻开边角,果然露出几行歪歪扭扭的小字:“漕运司刘管事传话,压三日再放粮,可抬价五分。”
沈砚灵眉头一挑:“刘管事?就是那个总爱往苏州府跑的刘三?”她想起前几日在码头撞见刘三跟王掌柜鬼鬼祟祟嘀咕,当时只当是寻常攀谈,如今看来没那么简单。
“我刚去问过码头的老船工,”周忱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映得他侧脸发红,“说这半个月从常州府来的粮船,确实被扣了三艘在苏州府渡口,说是‘查验船证’,其实就是拖着不放。”
“故意拖粮船,好让洲上米价上涨?”沈砚灵拿起价签,指尖划过那行小字,“王掌柜敢抬价,是仗着有刘三撑腰?”
“不止。”周忱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到夹着书签的一页,“你看,这是近半年刘三在苏州府的开销记录,上个月突然多了一笔五十两的银钱入账,来源写的是‘米商谢礼’。”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来,“我让医馆的老伙计去打听,说刘三最近常去苏州府的‘锦绣楼’,跟一个姓赵的盐商走得近。”
沈砚灵走到窗边,望着洲上错落的屋顶。晨光刚漫过东边的芦苇荡,把水面染成金红色,可她眼里却没什么暖意:“盐商掺和粮价?这里头怕不是只图这点利。”
“我猜也是。”周忱合上本子,“桑落洲靠着漕运码头,粮价一动,人心就容易乱。去年水灾时,就有盐商想趁机低价收洲上的桑园,被咱们挡回去了。”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李铁匠的婆娘,手里攥着个布包,脸上急得通红:“沈姑娘,周先生,你们快看看这个!今早去给我家那口子送早饭,在漕运司后墙根捡的,像是张账册残页。”
布包里是半张撕烂的纸,上面记着“桑园五亩、船坞一座、银三百两”,落款处模糊能认出个“赵”字。
沈砚灵捏着那半张纸,指尖有些发凉。桑园、船坞——这可不是普通米商敢碰的东西。她忽然想起前几日在布庄听见的闲话,说苏州府的盐商最近总往漕运司跑,还问起桑落洲的码头水深。
“得去趟苏州府。”沈砚灵转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披风,“刘三背后的人,怕是想借着粮价搅乱桑落洲,趁机吞掉码头和桑园。”
周忱点点头,从墙上摘下药箱:“我跟你去,医馆那边我托人照看。对了,把这个带上。”他从药箱底层摸出个小瓷瓶,“里头是蒙汗药,万一撞见刘三跟那盐商碰面,用得上。”
沈砚灵接过瓷瓶,塞进袖中,目光落在院外那片刚抽新芽的桑林上。风从芦苇荡吹过来,带着水汽的凉,可她心里却像燃着团火——想动桑落洲的根基,也得问问洲上的人答不答应。
李铁匠的婆娘还在一旁念叨:“那赵盐商我见过,前儿在码头转悠,盯着咱们的桑园直咂嘴,眼神凶得很……”
沈砚灵没再听下去,已经迈步出了院门。周忱紧随其后,两人的身影很快融进晨光里,只留下身后那片安静的桑园,叶片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撒了一地的碎星子,看着柔弱,却攥着不肯被人夺走的韧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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