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洲的早市刚摆开摊子,就听见王记米铺的伙计在街口嚷嚷:“糙米涨到三十文一斗喽!要的赶紧称,过晌午还得涨!”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瞬间搅乱了集市。挑着菜筐的张婆停住脚,踮着脚往米铺里瞅:“前儿不才二十五文吗?咋一夜就涨了五文?”
“张婆您是不知道,”伙计一边给米缸加盖子,一边唾沫横飞地说,“昨儿漕运司的人来传话,说桑落洲往苏州府的粮船都被扣了,那边的米商趁机抬价,咱们这洲上的米,能不跟着涨?”
“放屁!”一声粗吼从人群后传来,李铁匠扛着锄头挤进来,铁打的胳膊上青筋直跳,“昨儿我还见码头的粮船卸货呢,周先生亲自点数,说是从常州府调的新米,够洲上吃俩月的!”
伙计脸色一白,梗着脖子道:“那……那也是人家周先生有本事,咱们小铺子哪能跟他比?进价涨了,卖价能不涨?”
正吵着,沈砚灵提着竹篮从布庄出来,篮子里还放着刚扯的青布。她听见动静,走到米铺前问:“王掌柜在吗?”
“在在在!”王掌柜从后堂跑出来,脸上堆着笑,看见沈砚秋却又有点发怵,“沈姑娘有事?”
“我来称两斗糙米。”沈砚灵说着,从袖中摸出铜钱,“按前儿的价,二十五文一斗,对吧?”
王掌柜眼神闪烁,支吾道:“姑娘您是知道的,今儿进价确实……”
“进价多少?”沈砚灵打断他,目光落在米铺后院堆着的粮袋上,“我昨儿去码头帮周先生盘货,看见你家的船从无锡府运了十石米回来,无锡府的糙米市价才二十文一斗,运到桑落洲,加上运费,撑死二十五文。你卖三十文,是想赚五成利?”
王掌柜的脸“唰”地红了,围观的人也炸开了锅。
“好啊!原来是故意抬价!”
“怪不得说粮船被扣,是编瞎话骗咱们呢!”
“周先生刚调了新米来,他倒好,趁机发国难财!”
王掌柜慌忙摆手:“别听她胡说!我……我这就按二十五文卖,沈姑娘您先称,先称!”
沈砚灵却没动,指着米铺的价目牌:“把‘三十文’改成‘二十五文’,再让伙计去街口喊,就说王记米铺的糙米不涨价了。不然,我现在就去告诉周先生,你私藏无锡府的米,想趁火打劫。”
王掌柜哪敢违逆,赶紧让伙计去改牌子,自己则手忙脚乱地给沈砚灵装米,手都在抖。
人群渐渐散去,张婆提着刚买的糙米,走过来对沈砚灵说:“还是丫头你精明,不然咱们这些老婆子,这点月钱可不够买米的。”
“不是我精明,是周先生早有准备。”沈砚灵掂了掂米袋,“他昨晚就让人在镇口贴了告示,说常州府的粮船明儿就到,让大家别慌。王掌柜是想着趁告示没传开,先赚一笔黑心钱。”
正说着,周忱背着药箱从医馆过来,看见沈砚秋便问:“听说王记米铺闹起来了?”
“解决了。”沈砚灵把米袋递给他一半,“给您家的,省得您再跑一趟。”
周忱接过米袋,笑了笑:“我刚从赵寡妇家过来,她儿子曾在漕运司当差,说赵佥事被扣在府衙了,苏州府的粮价也稳住了。”他凑近沈砚灵,压低声音,“知府大人还托人带话,说桑落洲的粮船帮了大忙,往后桑落洲的税,免三成。”
沈砚灵眼睛一亮:“真的?那洲上的桑农们可省了不少事。”
“可不是嘛。”周忱望着集市上重新热闹起来的摊子,“你看,米价稳了,人心就稳了。”
这时,王记米铺的伙计举着新写的价目牌在街口喊:“王记米铺糙米二十五文一斗!不涨价喽!常州府的新米明儿就到,大家别抢喽!”
沈砚灵听着,忽然觉得,桑落洲的风,今儿似乎比往日更清爽些。她提着米袋往家走,青布在篮子里晃悠,像一片小小的云,落在这烟火气十足的早市上,踏实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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