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深秋,雾锁江城的频率愈发密集。
然而,文化界的活力却仿佛被这压抑的雾气反向催生,呈现出一种病态又蓬勃的旺盛。
贾玉振的《未来之书》系列文章,已不仅限于《七月》杂志的刊载,开始被几家颇具胆识的报纸副刊精选转载。
“未来学家贾玉振”这个名号,如同一粒投入滚油的种子,在更广泛的社会层面,炸开了圈圈涟漪。
这天,陶行之先生带来一个非同寻常的消息,他清瘦的脸上带着难得的振奋:“玉振,机会来了!
‘战时教育促进会’与‘中国青年救国团’联合策划了一个大型系列讲座,题为‘抗战建国与未来展望’,旨在激发民众信心,指明奋斗方向。
他们……点名要你打头阵,就讲你的《未来之书》!”
贾玉振愣住了。
演讲?面对黑压压的陌生人群,将自己的思考和文字转化为现场的语言和力量?这与他伏案疾书、与同道切磋的体验截然不同。
他本能地感到惶惑:“陶先生,这……我能行吗?我不过一介书生,只会摇笔杆子……”
“正因你是摇笔杆子的,才更要站出去!”陶行之一把握住他的手臂,力道很大,目光灼灼,
“让你的文字变成声音,变成能直接敲击人心、点燃火种的惊雷!
想想你一路所见,那些在黑暗中渴望光亮的眼睛!
现在有现成的讲台,有愿意倾听的耳朵,你岂能退缩?!”
一旁的苏婉清,自从失去小希望后,人清减了许多,眼中常带一丝挥之不去的哀伤,但此刻也坚定地看向贾玉振:“玉振,去吧。把你的梦,亲口告诉更多的人。我帮你整理讲稿,绘制示意图。”
首场讲座地点定在北碚的兼善中学礼堂。
消息不胫而走,反响之热烈远超预期。
讲座当日,不仅礼堂内座无虚席,挤满了青年学生、教师、文化界同仁,更有大量闻讯而来的普通市民、工人、小贩,甚至后排还悄然坐着几位衣着朴素、神色专注的政府技术官员。
窗外也扒满了热切的面孔。
站上略显简陋的讲台,望着台下那片黑压压的、眼神中混杂着好奇、渴望、怀疑乃至麻木的人海,贾玉振深吸一口气。
那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黄河边那令人绝望的泽国,回到了闷罐车厢里那血与歌交织的地狱,回到了无数与他一样在苦难中挣扎、却又拼命仰头寻找星光的同胞中间。
紧张感被一种更为沉重的责任感缓缓压下。
他没有完全照念苏婉清精心准备的讲稿。他选择了从一个故事开始,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礼堂:
“诸位,在来重庆的漫漫路上,我曾遇到一个孩子。他瘦得只剩下一双大眼睛,他仰着脸问我:‘先生,你写的那个将来……是真的吗?将来……娃娃们真能每天吃上一个鸡蛋,喝上一碗牛奶吗?’”
贾玉振顿了顿,喉结滚动,声音微微发颤,“我看着他那双因为缺乏营养而显得格外大、格外亮的眼睛,心里像被最细的针狠狠扎透。
我告诉他:‘能!一定能!但那个将来,不是等来的,是要靠我们——靠你们每一位,今天多流一滴汗,多出一份力,从血与火里,一寸寸拼杀出来的!’”
他从这个融入了小希望影子的虚幻又真实的孩子出发,谈到《明日食单》,描绘未来农业的机械化与科学化前景;
从一路亲历的交通地狱,引申到《未来之书·交通篇》中蛛网般的铁路、公路与桥梁;
从重庆因防空而时常陷入的黑暗,畅想《未来之书·能源篇》里“线牵小太阳”(电力)普及后的“不夜城”。
他没有堆砌高深术语,只用最朴素的语言,最鲜活的比喻,将那个看似遥远的“未来”,与每个人当下的生计、与抗战建国的宏大目标紧密编织在一起。
“有人说我是在痴人说梦,是画饼充饥。”
贾玉振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没错,我是在说梦!但我们中华民族,从来就是一个敢于梦想,并且善于将梦想变为现实的民族!
大禹治水是梦,愚公移山是梦,我们的先辈,不正是凭着这些看似不可能的梦想,才开辟出这万里锦绣河山吗?!”
“眼前这场全民族的抗战,就是有史以来最伟大、最艰巨的造梦工程!
我们要粉碎的,是亡国灭种的噩梦!
我们要建立的,是一个独立、自由、富强的新中国之美梦!
这个梦,需要前线将士用热血去扞卫,也需要后方的我们,用头脑、用汗水、用百折不挠的信念去浇灌!”
他演讲了近两个小时,台下时而静寂无声,只有他铿锵的话语在回荡;时而爆发出雷鸣般滚烫的掌声。
许多人一边听,一边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那不是悲伤的泪,而是被希望点燃、被理想灼热的泪水。
演讲结束,人群久久不散,许多激动的青年学生围拢上来,争相与他握手,追问更多关于“未来”的细节。
这场成功的首讲,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
邀请函开始雪片般飞来。贾玉振的身影,相继出现在重庆大学的礼堂、中央工业试验所的会议室,乃至一些民间社团的讲台上。
他的“未来学”讲座,成了战时重庆一道独特而明亮的文化风景。
他甚至被聘为“战时教材编撰委员会”的特约顾问,参与编写旨在激发青少年民族自信心与创造力的课外读物。
然而,赞誉与追捧之中,也夹杂着不和谐的音符。
一次在某个官方色彩较浓的座谈会上,一位戴着金丝眼镜、言辞刻板的官员,用阴柔的语调质疑道:“贾先生勾勒的未来蓝图固然美妙,但未免过于理想化。
当务之急是集中一切力量争取军事胜利,此类空中楼阁式的畅想,恐怕会分散民众注意力,不利于精诚团结,共赴国难。”
这质疑带着官腔的冰冷,试图将“未来”与“现实”割裂、对立。
贾玉振平静地看着对方,声音清晰而沉稳:“这位先生,请问我们抗战,究竟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不做亡国奴吗?
不!我们是为了赢得按照我们自己的意志,去建设一个新国家、新生活的权利!
如果心中没有那个想要建设的‘新国家’究竟是什么模样,我们的奋斗,岂不是成了无头苍蝇?
理想,不是空中楼阁,是暗夜行军的北极星。
看不到星光的队伍,必然在黑暗中迷失方向。”
他这番有理有据、不卑不亢的反驳,赢得了在场多数人默许乃至赞许的目光。
胡风后来听说此事,拍案叫好:“答得妙!就是要戳破那些‘只许埋头拉车,不许抬头看路’的庸人逻辑!”
表面上看,贾玉振赢得了这场小小的辩论。
但夜深人静时,当他独坐阁楼,抚摸着小希望留下的那叠稚嫩画稿,想起那个在病榻上拒绝“虚假文章”换取生机、最终悄然逝去的孩子,心中便涌起无边无际的悲凉与刺痛。
他笔下描绘的光明未来越美好,与小希望那未能等到的、甚至未曾真正拥有过的温暖童年所形成的对比,就越是惨烈,越是如同无声的控诉,啃噬着他的灵魂。
这份深藏于理想主义之下的、源自具体生命消逝的惨痛伤痕,无人知晓,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通往“未来”的道路,是由何等具体的牺牲铺就。
讲座的影响持续发酵,最终引起了真正“大人物”的注意。
一日,陶行之神色凝重又隐含激动地带来一个消息:“玉振,上面……有人注意到了你的讲座和文章。不是文化官员,是真正管实事、负责后方工业和战略规划的大员。
他们……想听听你关于‘战后重建’和‘国家现代化’更具体、更系统的想法,可能是一次非正式的咨询。”
贾玉振心中一凛。
这意味着,他的“未来”构想,不再仅仅停留在文化启蒙和民众激励的层面,而是有可能进入更高层级的决策视野,哪怕只是作为参考。
这既是前所未有的机遇,也意味着他将被卷入更复杂、更微妙的漩涡。
数日后,在一间不起眼但防卫森严的会议室里,贾玉振面对几位年龄、气质各异,却都目光锐利、气息沉凝的官员。
其中主位者,是一位鬓角已白、不怒自威的老者,正是主管大后方工业和交通建设的实权人物。
没有寒暄,老者开门见山:“贾先生,你的《未来之书》老夫断续看了些。有意思。不只学生爱听,我们这些搞实际工作的,也能从中看到些……不一样的思路。
今日请你来,不是听你演讲,是想听听,若抗战胜利,你认为,国家建设当从何处着手?最急迫者为何?最艰难者又为何?”
问题直接、宏大,且极具分量。
贾玉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没有重复讲座中的诗意描绘,而是结合自己一路见闻、与卢作孚等实业家的交流、以及在资源委员会的见闻,进行了更具操作性的思考。
他强调了交通与能源的“血脉”地位,谈及基础工业的“骨骼”作用,更着重论述了普及教育、培养科技人才、唤醒民众参与意识的“灵魂”意义。
他将“未来”的宏伟蓝图,拆解成一步步可实施的路径,并坦诚指出了可能面临的资金、技术、人才乃至国际环境的重重困难。
他发言时,那位老者始终微阖双目,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敲,看不出喜怒。其他官员则时而记录,时而皱眉,时而微微颔首。
待贾玉振讲完,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寂。
老者缓缓睁开眼,目光如电,直视贾玉振:“贾先生,你描绘的前景,令人神往。
但你可知,要将这些纸上谈兵变为现实,需要付出何等代价?
需要打破多少陈规陋习、既得利益?
需要多少像你一样,既有热血理想,又能脚踏实地的人才?”
贾玉振坦然迎上目光:“晚辈深知其难。但正因其难,才需早做谋划,汇聚共识。
代价必然巨大,但若因惧怕代价而不敢梦想、不敢前行,则民族永无复兴之日。
至于人才……我相信,在这片饱经苦难的土地上,渴望建设新国家的英才,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
他们需要的,或许正是一个清晰的目标,和一次真正的召唤。”
老者久久凝视着他,目光中的审视渐渐化为一种复杂的感慨。
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对身旁的官员道:“记录下来。贾先生所言,虽有些书生之气,但这份心气、这份眼光,尤其将‘人’置于建设核心的见解……难得。”
他又看向贾玉振,语气缓和了些:“贾先生,你的‘未来学’,不妨多做些扎实的调查研究,多与各方面专家交流。
国家……需要各种声音,也需要能够仰望星空、又能脚踏实地的思考者。”
这次会面,没有给予任何承诺,却无疑是一次惊人的认可。
消息虽未公开,但圈内已有风闻。
贾玉振的声望,从文化界、青年群体,悄然渗透到了更具实权的技术官僚和部分开明官员的视野中。这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然而,就在贾玉振为此感到鼓舞,准备进一步深化研究时,一次看似平常的“私人邀约”,却让他窥见了荣耀背后的冰冷暗流。
邀请来自那位曾在“潇湘馆”前邀约他品茗未果的张伯钧,张委员。
这次是以“文化促进委员会”的名义,邀请他参加一个“小范围、高规格”的文化沙龙,主题是“文艺如何更好地服务于抗战建国伟业”。
沙龙地点在一处幽静雅致、警卫森严的公馆。
与会者除了张伯钧等几位官员,还有几位在官方媒体上颇为活跃的“权威”文人。
气氛看似轻松,话题也围绕着文艺的社会功能展开。
起初,张伯钧等人对贾玉振的讲座影响力赞不绝口,称其“有效提振了民心士气”、“契合了领袖关于建设新国家的宏伟构想”。
但渐渐,话题开始转向“引导”和“规范”。
一位头发梳得油亮、言辞华丽的“权威”文人笑道:“贾先生讲座受欢迎,足见民众渴望积极向上的精神食粮。
不过,我们在描绘未来时,是否应当更突出……现有的成就和正确的领导?
比如,将未来的交通建设,与当前政府在艰难条件下维持西南交通线的努力更紧密地联系起来?
将未来的工业蓝图,更多地归功于战时工业内迁和当前的建设方针?
这样,理想才不至于虚浮,才能更好地……凝聚共识,引导民意。”
张伯钧接着话头,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贾先生是聪明人。你的‘未来’构想很有价值,但若能与当下的国策、与领袖的训示结合得更紧密些,其影响力、所能获得的资源支持,必将不可同日而语。
比如,你正在参与的教材编写,若能更多地体现……当前体制的优越性和必然性,对于塑造下一代的国家认同,岂非功德无量?”
他们的话语,如同温水,慢慢煮着贾玉振的理想。
他们不是在否定“未来”,而是试图将“未来”的阐释权、定义权收归己用,将贾玉振充满个人思考与血泪体验的“未来学”,改造成服务于特定政治目的、涂抹着既定意识形态油彩的宣传工具。
贾玉振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想起了小希望宁死也不愿他写下的“颂歌”,想起了胡风关于“画皮”与“软刀子”的警告。
原来,高层的“注意”和“认可”,未必是对思想的尊重,也可能是一种更具策略性的“招安”或“利用”。
他们看中的,或许不是他思想的内核,而是他日益增长的影响力,以及这种影响力可能被“引导”和“规范”后,所能产生的巨大宣传效应。
他沉默了片刻,在张伯钧等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诸位先生的意思,玉振明白了。
描绘未来,确实不能脱离现实基础。玉振才疏学浅,所思所写,不过是一路流亡所见所感,以及一点书生妄念。
至于如何与国策结合……容玉振再细细思量。
教材编写之事,事关重大,玉振定当秉持学术良心,对子孙后代负责。”
他的话,看似谦逊,实则绵里藏针,既未明确答应“改造”自己的思想,也守住了“学术良心”的底线。
张伯钧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但面上笑容依旧:“当然,当然。贾先生谨慎是应该的。我们相信,以贾先生的智慧,必能找到文艺报国与个人理念的最佳结合点。”
沙龙不欢而散。
贾玉振走出那栋华丽的公馆,望着重庆依旧浓重的夜雾,只觉得那雾气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比任何有形的追捕和轰炸都更让人窒息。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正站在一个更加危险的十字路口:一边是丧失独立思想、沦为传声筒的“坦途”;一边是坚守本心、却可能面临更隐蔽打压乃至彻底封杀的险径。
带着这份沉重与警觉,贾玉振继续着他的讲座与写作,但言辞间,愈发注重基于事实的论述与逻辑推演,减少可能被曲解或利用的煽情与直接的政治关联。
他更多地走访工厂、学校、难童保育院,搜集第一手资料。
贾玉振开始了新的行动。他利用自己日益增长的影响力,但方向截然不同。
他发起了一个小范围的“未来之友”读书会,汇聚那些真正对建设新国家有热情、有思考的青年技术员、教师、学生和工人,共同研读科学着作、讨论社会问题、分享像司机那样的民间智慧。
他将讲座的一部分收益,悄悄用于资助那些有天赋但家境贫寒的工科学生。
他在文章中,更多地引入像司机这样的普通奋斗者的故事,将宏大的“未来”叙事,与无数具体的、鲜活的、充满尊严的个体生命紧密相连。
他仍然接受官方邀请去演讲,但内容更加侧重于激发科学精神、倡导实干风尚、强调民众参与。
当张伯钧等人再次隐晦地提出“合作”意向时,贾玉振礼貌而坚定地表示:“玉振所长,不过是以笔记录时代,以言启发思考。若所言能于国于民有涓滴之益,于心足矣。至于其他,非我所长,亦非所愿。”
他的态度,让张伯钧等人意识到,这个书生并非可以轻易驯服、利用的棋子。软的不行,硬的威胁也随之暗涌。
贾玉振能感觉到周围的监视并未放松,某些场合对他“不合时宜”言论的批评也开始见诸报端,甚至有关方面对他“背景复杂”、“言论可疑”的流言也在小范围散布。
压力巨大,前路看似又被浓雾封锁。
他知道,自己守护的,不仅仅是个人的理念,更是无数逝去和活着的人们心中那点不灭的星火。
这星火,或许微弱,却因承载了太多的鲜血、泪水、渴望与生命,而变得重于泰山,亮于北辰。
一个冬日的傍晚,贾玉振在“临江阁”他那间小阁楼里,主持了一次“未来之友”的聚会。
与会者只有七八人,有年轻的工程师,有中学教员,有印刷工人,还有两个眼神清亮的大学生。
没有宏大的议题,大家只是分享最近读的书、工作中遇到的难题、对某个社会现象的思考。烛光摇曳,讨论热烈而坦诚。
聚会结束时,那位印刷工人,一个平时话不多的憨厚汉子,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本粗糙手工装订的小册子,递给贾玉振,黝黑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贾先生,我……我们几个工友,听了您的讲,又自己琢磨,把您《未来之书》里关于工人福利、工厂民主管理那些话,还有我们自己的一些想法,凑了这么个小东西……印得丑,话也糙,您……您别笑话。
我们就觉得,您说的那个‘将来’,也该有我们工人自己说话、出主意的地方……”
贾玉振郑重地接过那小册子,纸张粗劣,油墨不均,字迹也有些歪斜,但内容却实实在在,充满了生活气息和朴素的智慧。
他翻看着,心中翻江倒海。
这不是官方授意的宣传品,也不是文人雅士的雕琢之作,这是来自最底层的、自主的思考与发声!
是“未来”理念在真实土壤中生根发芽后,结出的第一颗也许青涩却无比珍贵的果实!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几张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真诚、甚至有些神圣的脸庞,视线模糊了。
他想起了司机的托付,想起了小希望的画,想起了无数未曾谋面却心意相通的人们。
这一刻,他所有的付出、挣扎、痛苦与坚守,都得到了最丰厚的回报。
他或许无法改变庙堂之上的算计,无法驱散笼罩山城的浓雾,但他真切地看到,自己点燃的星火,已经开始在那些最需要光明的地方,自主地、顽强地燃烧起来,并且试图照亮更远的地方。
这无声处的惊雷,这平凡中的伟大,才是真正的“震惊”,直抵灵魂深处。
他将那小册子紧紧贴在胸前,仿佛能感受到其中奔涌的温度与力量。
他知道,无论前路还有多少艰难险阻,无论个人命运将走向何方,他所相信并为之奋斗的那个“未来”,已经不再仅仅是一个书生的梦想。
它正在成为无数普通人共同的信念与实践。
而这,便是穿越所有黑暗与迷雾,最不可摧毁的希望之光。
窗外的重庆,夜色浓重,雾气深锁。
但阁楼内的这一点烛光,以及烛光映照下那些坚定的面孔,却仿佛预示着,终有一日,万千星火汇聚,必将——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