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的铁蹄在寂静的雪原上踏出沉闷的声响,董俷勒住缰绳,队伍随之停下。
他猛然回想起那枚从年轻人指间滑落的狼头铜戒,戒面上的狼眼镶嵌着绿松石,那是烧当羌王族嫡系的标志。
烧当小王,阿若干!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响。
他杀的,竟然是韩遂未来的女婿,烧当羌未来的领袖。
韩遂必然会发疯。
原计划绕行金城,借道临洮的路线,此刻已然成了一条死路。
韩遂的怒火会像燎原之火,烧尽他前行的一切可能。
这条路上,等待他们的将是数倍于己的羌胡联军,是天罗地网。
怎么办?
董俷的目光越过前方连绵的雪丘,投向更遥远的西北方。
那里,是广袤无垠的西海,是北宫玉和李文侯的地盘。
去那里,等于一头扎进另一群饿狼的嘴里。
但狼与狼之间,并非铁板一块。
一阵寒风卷着雪沫刮过,吹得他脸颊生疼。
董俷非但没有感到恐惧,嘴角反而缓缓咧开,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寒光一闪而逝,比风雪更冷,比刀锋更利。
他猛地一掉马头,嘶哑而决绝的命令响彻夜空:“全队转向,目标,破羌!”
破羌,北宫玉势力范围的东部门户,一个不大不小的营地,驻扎着近千人的部族武装。
两个时辰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董俷率领着这支百余人的队伍,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悄无声息地刺向了沉睡中的破羌营地。
没有战鼓,没有呐喊,只有战马粗重的喘息和骑士们压抑的杀意。
“杀!”
当董俷的吼声划破寂静时,杀戮的盛宴已然开场。
他一马当先,手中那柄阔刃长刀在火把的映照下,反射出妖异的红光。
战马冲垮单薄的栅栏,他手起刀落,一名刚从帐篷里冲出的羌人武士连人带盾被劈成两半,温热的血液和内脏瞬间泼洒在雪地上,蒸腾起一片白雾。
血腥味引爆了所有人的凶性。
董俷仿佛化身为从地狱归来的修罗,胯下战马所到之处,便是腥风血雨。
他的刀法没有丝毫花巧,每一击都是最直接、最有效率的劈砍。
阔刃刀沉重的力道,足以将任何阻挡在面前的血肉之躯连同兵器一同斩断。
他听着耳边传来的凄厉惨叫,听着兵刃碰撞的刺耳锐响,听着骨骼碎裂的沉闷声音,胸中一股压抑已久的狂热竟被彻底点燃。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癫狂的神情,眼神里却又透着一丝扭曲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快意。
他享受这种感觉,享受这种将生命握于股掌之间,随手便可捏碎的绝对掌控感。
这比在洛阳城里跟那些文臣勾心斗角要痛快一万倍!
战斗并未持续太久。
面对这群如狼似虎的凶神,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破羌营地几乎没有组织起像样的抵抗。
当最后一个试图反抗的武士被董俷一刀枭首后,残存的羌人纷纷丢下武器,跪倒在雪地里,瑟瑟发抖。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被推了出来,他是这个营地的首领,乌马。
他强作镇定,用生硬的汉话说道:“我们……我们投降!勇士,我们愿意献出所有的牛羊和女人,只求您能饶我们一命!”
董俷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胸膛因剧烈的喘息而起伏,刀尖上的鲜血一滴滴落在雪中,晕开一朵朵小小的红梅。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癫狂而冰冷的眼睛扫视着跪了一地的俘虏。
营地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雪的呼啸声。
突然,董俷动了。
他猛地策马向前,在乌马惊恐的目光中,手中长刀化作一道寒光,自上而下,一闪而过。
乌马的头颅冲天而起,腔子里喷出的血箭染红了半边天空。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董俷自己的部下。
他们不明白,对方已经投降,为何还要斩杀首领。
然而,更让他们恐惧的还在后面。
董俷缓缓抬起滴血的长刀,指向那些跪地求饶的青壮,甚至还有一些半大的孩子,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仿佛来自九幽深渊。
“一个不留。”
众人一片哗然,随即是死寂。屠杀手无寸铁的俘虏,这……
董俷的目光缓缓扫过自己的部下,那眼神里的残暴和威压,让每一个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心头一颤,不敢再有任何异议。
“斩草,要除根。”
他冷冷地抛下这句话,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随即,他调转马头,望向西方那片被风雪笼罩的未知天地。
身后,迟疑的兵刃再次举起,惨叫声、哭嚎声与风雪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绝望的悲歌。
血腥味混杂着雪花的冰冷,被凛冽的西风卷起,扑向远方。
这条以屠戮和鲜血铺就的生路,究竟会将他们引向何方?
没有人知道答案,但所有人都清楚,从这一刻起,他们再无回头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