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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月子的日子，规矩又多又无聊。
好在，这种“吃了睡、睡了吃”的猪一般的日子，终于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画上了句号。
时间一晃，到了1980年的除夕。
林锦瑶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洗了个从头到脚的热水澡。
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个面色红润、因为月子补得太好而稍微圆润了一点点的自己，林锦瑶满意地拍了拍脸颊。
挑了一件红色的羊毛开衫，里面配了件白色的小翻领衬衣，整个人看着喜气洋洋，又娇俏又精神。
陆晋川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个奶瓶，愣神半天只说得出，“好看。”
这一个多月‘奶孩子’，除了爸妈白天帮忙，晚上都是陆晋川起夜。
单手抱着刚喝完奶、正睁着乌溜溜大眼睛吐泡泡的“糕糕”，另一只手熟练地拿着尿布，动作行云流水，比修收音机还利索。
“那是，”林锦瑶得意地在他面前转了个圈。
她凑过去，逗逗女儿：“糕糕，看妈妈漂不漂亮？”
小家伙虽然还听不懂，但看到妈妈笑，也咧开没牙的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露出粉嫩的牙床。
“给她多穿点，等会出门挡着点风。”
“都准备好了。”
他们要去老洋房那边和爸妈一块过年。
看着陆晋川忙前忙后给糕糕裹小被子的背影，林锦瑶不禁想到，以前他们是怎么过年的呢？
还记得第一年，刚和陆晋川结婚的时候。
那时候她根本受不了北方的冬天，每天出门冻得都想哭，还不能真的哭出来，一哭眼泪都要冻住，睫毛上结一层白霜。
人也蔫蔫的，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吃不下，断断续续病了好久。
最冷的那几天，雪下的很大，家家户户都准备过年了，林锦瑶还病着，一是真冻得难受了，再有就是想家，心情不好，人也就一直精神不起来，躺在炕上裹着被子不说话。
陆晋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不知道他从哪听来的，说南方人喜欢吃橘子，吃香蕉，他长那么大个，连香蕉长啥样都没见过。
为了让林锦瑶能开开胃，顶着风雪去了镇上的供销社，那时候橘子香蕉这些东西在东北是稀罕物，特别贵，陆晋川也不懂，他从小能吃到的那些水果，冬天都是放外面冻的，冻着再化开吃。
买了橘子和香蕉回来一路都冻完了，本意是想让她高兴高兴，毕竟过年嘛，只要吃的高兴，买贵点就贵点了，家里反正也就两张嘴，吃多少他干活都能挣的回来。
结果林锦瑶看到那梆硬、根本咬不动的还冻的蔫吧的水果，躺在床上鼻子塞着，委屈劲儿上来，眼泪掉得更凶了。
只觉得陆晋川在欺负人，拿这种冻坏了的水果给她吃。
她那时候不知道，陆晋川费了多大劲，跑了多远路，才把这些“冻坏了”的东西带回来给她。
一路到了老洋房。
一进门，屋里暖烘烘的，林锦瑶一眼就看到客厅茶几上的果盘里，摆着爸妈提前买好的小橘子，瓜子花生之类的东西。
那一年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
趁着爸妈轮流抢着要抱外孙女，她拉了拉陆晋川的袖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年过年，你也给我买了橘子？”
陆晋川正在看林母给女儿解小披风，闻言手一顿，罕见地浮现出一点窘迫。
“记得，”他闷声说，“那时候……我不懂，不知道那些玩意儿怕冻。”
“笨蛋。”
林锦瑶拿过一个橘子，剥开一瓣，直接塞进他嘴里，“甜吗？”
陆晋川嚼了嚼，橘汁在嘴里爆开：“甜。”
“那次的也甜，”林锦瑶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虽然冻硬了，但是……真的很甜，是我那年过年吃到过的最甜的东西。”
橘子拿回来放在室内慢慢化了，陆晋川掰开了一个，给她，林锦瑶没接，看她不怎么高兴的样子，陆晋川垂下头说自己去收拾柴火去了。
他不知道，他走后，林锦瑶吃了一瓣橘子。
发蔫的外皮里面半冻半软的果肉，稍微一用力汁水就顺着指缝往下淌。
咬一小口，还有冰渣子，果肉软烂得没一点嚼劲，还带着点淡淡的涩味，实在没尝出 “好吃” 的滋味，林锦瑶刚才是撒谎了。
还是不好意思总提以前的事，林锦瑶抽了根礼品盒上的红带子追着大黄要给它绑脑袋上。
大黄之前被绳子绑过，还记得，吓的满屋子乱跑，她在后面追。
看着乱七八糟大家各忙各的家里，陆晋川忽然觉得，自己这之前吃的所有苦，大概就是为了换来此刻陪在她身边的资格。
零点的钟声即将敲响。
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糕糕给爸妈带去了睡了，陆晋川拉着林锦瑶，上了二楼的小露台上。
给她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大衣，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然后从身后环抱住她，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住了寒风。
“冷不冷？”他在她耳边问。
“不冷。”林锦瑶摇摇头，向后靠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天空中，有烟花炸开，五彩斑斓的光芒映照在两人的脸上。
“陆晋川。”
“嗯？”
“我们又一起过了一年。”林锦瑶看着天上的烟花，轻声说。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只是普通的一年，但对于重生的林锦瑶来说，这是一个崭新的、充满了无限可能的时代的开始。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呢？
大概是和爸妈一起过完年之后回房间孤零零待着。
而现在……林锦瑶握住陆晋川环在她腰间的大手，十指相扣。
“新年快乐。”她转过头，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
陆晋川低下头，深深地回吻着她，在漫天的烟火下，在辞旧迎新的爆竹声中，他的吻热烈而虔诚。
“新年快乐，媳妇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