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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产科有规定，新生儿出生后并不会一直留在母亲身边，而是会被送到专门的新生儿室进行集中护理，由医护人员统一照看、喂食和清洁。
产妇则在产科病房休养，只有在固定的哺乳时段，护士才会把孩子抱过来，或者是家属隔着玻璃在规定时间探视。
不管是顺产还是剖腹产通常需住院观察3到5天，这是为了监测产妇产后出血、伤口愈合等情况，同时也是为了观察新生儿的呼吸、体温和进食等基础生命体征，排查早产、感染等潜在风险，这是现在保障母婴基础健康的必要流程。
“糕糕在新生儿室，爸妈轮流在那边守着，我在这儿守你。”
陆晋川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
提到孩子，陆晋川脸上露出了一种极度笨拙、又极度柔软的神情，他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就像是突然被人塞了一团云彩在怀里，捧着怕化了，放着怕飞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是女儿。”
他比划了一下，两只宽厚的大手虚虚地合拢，中间只留出一点点空隙。
“就这么大……真的，只有这么一点点。”极力想给还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的林锦瑶描述女儿的模样，却发现自己贫瘠的词汇量根本不够用。
“闭着眼睛，头发……头发是软的，黄黄的，只有一点点……”他挠了挠头，又补充道，“但是很乖。”
林锦瑶听着他颠三倒四的描述，怎么都觉得不是一个可爱的小婴儿模样，不过心还是慢慢安定下来。
“爸妈怎么不回去休息？”
她看了看窗外，“他们年纪大了，熬不住的。”
陆晋川在这儿守夜就够了。
没想到这一问，陆晋川的神色却正肃起来。
“妈说现在快过年了，医院里人多手杂，怕有心人钻空子，抱错孩子什么的……他们不放心，坚持轮班在新生儿室外头盯着，说是要一眼不错地看着糕糕。”
林锦瑶心里一酸，心疼家人，但喉咙哽着，只轻轻拉了拉陆晋川的手指。
“最辛苦的人是你，”陆晋川反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你好好休息，别操心这些，我去护士站说一声你醒了，问问接下来要注意什么。”
没过一会儿，护士就推着推车进来了。
“醒了？来，检查一下。”
护士动作麻利地“哗啦”一下拉上了床边的围帘，将陆晋川隔绝在外。
接下来的检查，对于林锦瑶来说，简直是一场尊严的丧失。
衣服被掀开，护士的手在她肚子上按压，检查收缩情况，又查看伤口，那种毫无遮掩的暴露，让她感觉自己在护士面前一点面子都没有，像个任人摆弄的物件。
“还行，没什么问题，”护士记录了一下，然后说道，“那个，我等会把孩子抱过来吸吸看，尽早开奶对大人孩子都好。”
帘子“哗啦”一声又拉开了。
陆晋川站在床尾，一眼就看到了妻子的表情。
她眼睛红红的，躺在床上，偏着头，也不看人。
眼里的神色已然没了刚才刚醒来时的柔和，而是充满了委屈、难堪和脆弱。
陆晋川恨不得生孩子的人是自己，受这罪的人是自己。
和林锦瑶在一块儿这么多年，他就没见过她这种忍着不哭、难受了也不说、只会自己憋着的样。
宁愿她像以前那样，痛了就闹，不高兴了就发脾气。
“让一让，男同志到外面去吧，要让妈妈喂奶了。”
护士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难得看着精神亢奋的许沅秋。
林锦瑶一看到妈妈，眼泪瞬间就包不住了。
“……妈。”
那一声喊得，委屈得不行。
“哎哟，别哭别哭！”
许沅秋赶紧过来，掏出手帕给她擦泪，“哭了对眼睛不好！快，先看一眼，和你小时候长得可像了！”
她从护士手里接过孩子，抱到女儿面前。
刚才生完推出来的时候，看到女儿昏睡不醒的样子，许沅秋差点也吓晕过去，还好医生说是太累了睡过去了，她这才把心思分了一半给外孙女。
林锦瑶眨了眨眼，视线落在那个医院统一的淡黄色包被里。
其实……
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爱白嫩。
小脸皱皱巴巴的，红通通的，眉毛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眼睛闭着一条缝，说实话，她实在没看出来这小东西跟自己哪里像了。
但是……
当那只小小的、甚至还没有她大拇指粗的小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抓了一下的时候。
真神奇。
林锦瑶的心脏猛地缩了一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要保护这个小生命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这是她的女儿。
然而，这点刚生长出来的、还不坚固的母爱，在接下来的三分钟里，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
“来，侧过身，把孩子凑过去，”护士指挥着，“让她吸，吸通了就有奶了。”
林锦瑶笨拙地照做。
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婴儿，本能地张开嘴，一口咬住，然后——
“好痛——！！！”
林锦瑶整个人都弹了一下，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痛！
“我不喂了！我不喂了！”
林锦瑶动也不敢动那个往她怀里拱的小肉团子，眼泪狂飙，“妈！快抱走抱走！”
护士都愣了。
她在产科干了这么多年，产妇一般不都这么痛过来的吗，为了奶孩子，那是咬碎了牙也得忍着啊。
哪有这样妈妈一叫痛，全家反应更大的？
“不喂了，不喂了。”
“我们不喂了。”
许沅秋赶紧把孩子接过去，交给护士抱着，转头去哄女儿：“好好好，不喂了，囡囡不哭啊。”
护士：“这……这初乳很有营养的，而且不吸通了容易堵奶……”
“确定不喂？”护士最后确认一遍。
“不喂！”
林锦瑶泪眼汪汪地摇头，态度坚决。
“行吧。”
护士摇了摇头，“你们自己决定了就行，来个家属跟我去找医生开单子，给你们配医院的配方奶喂，还得去买奶瓶。”
“我去。”
陆晋川转身就跟着护士往外走，别说奶粉贵，不管要吃什么，只要能让他媳妇不疼都行。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
许沅秋抱着那个因为没吃到奶而开始哼唧的“糕糕”，坐在床边。
她看了看怀里的小外孙女，又看了看床上那个眼角挂着泪、却又忍不住偷偷把视线往孩子身上瞟的女儿。
林锦瑶的眼神里，既有刚才那一遭的后怕，又藏着点想再看看孩子的渴望。
许沅秋无奈地笑了，算了，说到底，都是家里的宝贝。
大的小的，都是心头肉。
“你呀，”许沅秋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女儿的额头。
“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你小时候折腾我，现在好了，生个小讨债鬼来折腾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