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灵剑录 第14章

辰时三刻，云台山巅已是人山人海。

决赛将在巳时正式开始，但此刻石台四周早已挤满了观众。有御剑悬浮空中的宗门修士，有乘坐法器而来的世家子弟，更多是挤在山道、树梢、甚至临时搭建木架上的普通百姓。所有人都想亲眼见证这场“世纪之战”——黛玉与宝钗的最终对决。

林晓站在观战台东侧，这里是灵剑宗弟子专属区域。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兴奋地讨论即将开始的比赛，而是闭着眼睛，双手在袖中快速掐算。

她在运行“系统”。

准确说，是她三年前意外觉醒的一种特殊能力——一个以游戏界面形式呈现在脑海中的辅助系统。这个系统能实时分析周围的灵力流动、阵法结构、甚至人物的属性状态。代价是每次使用都会消耗大量神念，且一旦暴露必遭天下修士觊觎，所以她从未告诉任何人，连师父玄清真人都不知。

此刻，系统界面在她脑海中展开：

【场景：云台山巅决赛场】

【检测到异常灵力节点：437处】

【检测到隐蔽阵法纹路：89条】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魔气残留，浓度：17.3%】

【警告：检测到空间扭曲现象，扭曲度：8.7%】

【建议：立即撤离当前区域】

林晓眉头紧锁。

异常灵力节点437处？昨天她暗中探查时，还只有189处。一夜之间翻了一倍还多！

隐蔽阵法纹路89条？昨天只有32条！

更可怕的是魔气浓度和空间扭曲度——昨天分别是3.1%和1.2%，现在暴涨数倍！

“他们在加速布阵……”林晓心中警铃大作，“而且不止九幽唤魔阵那么简单。”

她睁开眼，装作随意地扫视四周。在系统的辅助下，她看到了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

石台边缘那九根蟠龙石柱，表面看似古朴，实则每根柱子内部都流动着黑色符文。那些符文如活物般蠕动，正源源不断抽取地底深处的阴煞之气。

观众席下方，每隔十丈就埋着一块黑色晶石。晶石间以无形的魔气丝线连接，组成一个覆盖整个山巅的巨大网络。网络中心，正是决赛石台。

天空中，看似正常的云层，实则被某种力量扭曲，形成一个隐形的漩涡。漩涡缓缓旋转，正将方圆百里的灵气强行吸扯过来，注入地下阵法。

这根本不是单纯的“九幽唤魔阵”！

这是一个三重嵌套的复合大阵——以九幽唤魔阵为基，以“噬灵夺元阵”为网，以“虚空引魔阵”为引！一旦发动，不止献祭生灵，更会撕裂空间，接引域外天魔降临！

“朱棣和逆命盟……他们要的不是魔眼苏醒，是直接打开魔界通道！”林晓心中骇然。

她立刻通过系统传音给分散在各处的同伴：

【林晓：所有人注意，阵法有变。不是单纯的九幽唤魔阵，而是三重嵌套大阵。他们要在决赛最激烈时，以全城生灵和所有修士为祭，强行打开魔界通道！】

【史湘云：什么？！那怎么办？】

【探春：师姐的比赛……】

【宝钗：现在破坏还来得及吗？】

【林晓：必须同时破坏所有阵基，包括天空的虚空引魔阵节点。但虚空节点至少有三处，且都在千丈高空，寻常修士根本无法抵达。】

【史湘云：高空交给我和师父。但需要时间定位具体坐标。】

【林晓：我用系统扫描，给我三十息。】

她再次闭眼，系统全力运转。神念如潮水般扩散，穿透云层，扫描整个天空。

脑海中，三维立体图景逐渐清晰——

第一处虚空节点，在正东方向三千丈高空，隐藏在一片积雨云中。

第二处，在西南方向两千五百丈，伪装成一只盘旋的苍鹰。

第三处，在正北方向四千丈，几乎到了罡风层边缘，被一层幻术遮掩。

【林晓：坐标已发送。史姑娘，高空三处交给你和李前辈。注意，每个节点都有至少两名元婴期守卫。】

【史湘云：收到。师父说，他能对付四个，我对付两个。正好。】

【林晓：地面九处阵基，按原计划进行。但要注意，每个阵基的守卫力量可能增加了。一旦动手，必须速战速决。】

【众人：明白！】

传音结束，林晓睁开眼，额角已渗出细汗。连续使用系统扫描和传音，神念消耗巨大。但她不能停。

因为巳时快到了。

“咚——咚——咚——”

三声震天鼓响，压过满山喧嚣。

太子朱标登上主考台，环视全场，朗声道：“吉时已到！仙道大会决赛，正式开始！请参赛者——黛玉、宝钗，登台！”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黛玉与宝钗同时跃上石台。

两人相对而立，相距百丈。

但林晓注意到，黛玉上台时，脚步微微一顿，目光朝她这边看了一眼——那是她们约定的暗号：黛玉也感应到了异常。

比赛必须继续。

只有比赛继续，才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给破坏阵法的行动创造机会。

“两位，规则如前。”朱标高声道，“不限时间，不限手段，唯有一点——不得伤人性命。现在，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宝钗动了。

她没有施展昨日那精妙的金系困阵，而是直接祭出那方白玉算盘。算盘在空中炸开，化作三百六十五枚算珠，每一枚算珠都绽放刺目金光。

“商道神通——金银满堂！”

三百六十五枚算珠，对应周天之数。金光交织，在空中凝成一座巨大的金山虚影。金山轰然砸落，带着万钧之势，要将黛玉镇压。

这一出手，就是全力！

台下哗然。

“宝钗姑娘怎么一上来就拼命？”

“不对，她的眼神……好像在催促黛玉尽快反击？”

林晓明白了。

宝钗在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比赛必须激烈，必须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所以她一上来就施展绝招，逼黛玉全力应对。

黛玉也懂了。

葬花剑出鞘，剑身轻吟。

她没有施展“万古同悲”那样的大范围意境攻击，而是剑尖轻点，在空中勾勒出一朵青莲的轮廓。

“青莲剑歌第六重——一莲化生。”

青莲轮廓瞬间凝实，绽放清光。莲瓣层层展开，每一层都抵消一部分金山威压。当金山砸到第九层莲瓣时，终于力竭，轰然溃散。

金光与青光碰撞，炸开漫天光雨。

美轮美奂，震撼人心。

台下观众沸腾了。

“好！”

“这才是真正的对决！”

“再来！”

宝钗眼中闪过赞许，手中法诀一变。溃散的金光重新凝聚，化作无数金色铜钱，如暴雨般射向黛玉。

“商道神通——钱可通神！”

每一枚铜钱都蕴含着“交易”法则——被击中者，会被强行“交易”掉一部分灵力、气血、甚至寿元！

黛玉面色凝重，葬花剑舞动，在身前布下一片剑幕。

“叮叮叮叮——”

铜钱撞击剑幕，发出密集声响。

每一次撞击，黛玉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被强行抽走一丝。虽然不多，但累积起来极为可怕。

“必须破局。”她心中暗道。

剑势陡然一变，从防御转为进攻。

“葬花剑舞第四式——忍踏落花！”

身形如鬼魅，在铜钱暴雨中穿梭。每一步都踏在铜钱雨的间隙，每一次出剑都精准击飞数枚铜钱。更神奇的是，被她击飞的铜钱，竟然反向飞向宝钗！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有识货者惊呼。

宝钗不慌不忙，袖中飞出一面金色算盘虚影，将所有飞回的铜钱尽数收拢。

两人你来我往，战得难解难分。

金光与青光交织，将整个石台渲染得如梦似幻。

观众们看得如痴如醉。

但林晓的心却越揪越紧。

因为系统不断传来警告：

【警告：魔气浓度持续上升，当前：21.7%】

【警告：空间扭曲度持续上升，当前：12.3%】

【警告：检测到地下灵力暴动，预计三刻钟后达到临界点】

三刻钟！

最多还有一个半小时，大阵就会彻底发动！

她必须立刻行动。

【林晓：所有人，准备动手。倒计时：一刻钟后，同时攻击所有阵基和虚空节点。】

【众人：收到！】

林晓深吸一口气，悄悄离开观战台，朝最近的一处阵基潜行而去。

那处阵基在山腰一处隐蔽山洞中。按照昨日探查，这里应该只有两名金丹期守卫。

但当她靠近山洞时，系统突然报警：

【警告：检测到元婴期气息，数量：3】

【警告：检测到隐蔽禁制，等级：七品】

林晓心中一沉。

守卫力量果然加强了，而且布下了高等级禁制。一旦强行闯入，立刻会被发现。

怎么办？

硬闯肯定不行，会打草惊蛇。

她看向系统界面，快速浏览可用的功能——三年了，她对这个“游戏系统”的研究已相当深入，除了基本的扫描分析，还解锁了几个特殊技能。

【技能：幻象制造（中级）——可制造持续十息的逼真幻象，消耗神念：300】

【技能：气息伪装（中级）——可伪装成指定目标的气息，持续三十息，消耗神念：200】

【技能：空间跳跃（初级）——可瞬移十丈距离，冷却时间：六十息，消耗神念：500】

神念剩余：1470\/2000。

够用。

她选定“幻象制造”和“气息伪装”，目标设定为——史湘云。

理由很简单：史湘云是酒剑仙传人，元婴期修为，且性格跳脱，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更重要的是，她此刻应该在对付虚空节点，出现在这里能最大程度迷惑敌人。

“发动。”

无声无息间，林晓的气息完全变了。

在系统作用下，她周身散发出浓郁的酒气和元婴期的威压。同时，一个与史湘云一模一样的幻象出现在山洞入口，大摇大摆地朝里走。

“谁？！”

洞内传来厉喝。

紧接着，三道黑影疾射而出，将“史湘云”团团围住。

“史湘云？你怎么会在这里？”为首的黑袍人声音沙哑。

“史湘云”打了个酒嗝，醉眼朦胧：“嗝……我找我师姐，迷路了。这是哪儿啊？”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速速离开！”

“哎呀，这么凶干嘛？”“史湘云”晃晃悠悠，突然一个踉跄，撞向其中一名黑袍人。

那黑袍人下意识侧身躲避。

就在这一瞬间，真正的林晓发动了“空间跳跃”。

身影消失，下一秒已出现在山洞内部十丈处。

洞内果然别有洞天——地面刻着一个直径三丈的黑色法阵，阵眼处插着九面黑色幡旗，幡旗无风自动，散发出浓郁的魔气。更诡异的是，法阵中央悬浮着一颗跳动的心脏，不是人的心脏，而是一种漆黑的、长满触手的怪物心脏。

【检测到：深渊魔物‘噬心魔’的心脏，品质：领主级】

【警告：此心脏正在为阵法提供核心能源】

林晓眼神一冷。

必须摧毁它。

她从怀中取出三张紫色符箓——这是她耗费半年心血炼制的“紫霄雷符”，每一张都蕴含天雷之威，专克阴邪。

但就在她准备贴符时，系统突然报警：

【警告：检测到生命反应，数量：7】

【警告：检测到高阶隐匿阵法】

林晓猛地回头。

山洞深处，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突然扭曲，七个身影缓缓浮现。

为首者，正是昨日在朱棣密室中见过的逆命盟主！他身后站着六名戴着凶兽面具的黑袍人，个个气息深沉如渊。

“林姑娘，恭候多时了。”盟主的声音带着笑意，“本座就知道，你会来。”

中计了！

这是一个陷阱！

林晓心中冰凉，但面色不变：“盟主好算计。”

“彼此彼此。”盟主缓缓走近，“林姑娘的‘天机术’确实了得，竟能看破本座的阵法。可惜，你还是太年轻，太着急了。”

他顿了顿：“不过本座很好奇，你究竟修炼了什么秘法，竟能伪装气息到如此程度？连元婴期都分辨不出。”

林晓不答，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雷符。

“不说也无妨。”盟主挥挥手，“抓住她，要活的。本座要亲自搜魂，看看她到底知道多少。”

六名黑袍人同时出手。

不是攻击，而是布阵。

六道黑气从他们手中射出，在空中交织成一个巨大的黑色牢笼，朝林晓笼罩而来。牢笼上密布着诡异的符文，散发着禁锢神魂的力量。

林晓知道，一旦被困住，就真的完了。

她毫不犹豫，发动所有底牌。

“系统，超频运行！”

【警告：超频运行将大幅消耗神念，可能导致永久性损伤】

【是否确认？】

“确认！”

【系统超频运行中……神念消耗：1000\/秒】

剧痛袭来，仿佛有千万根针在刺扎大脑。但林晓咬牙坚持。

在超频状态下，系统的分析速度暴涨十倍。黑色牢笼在她眼中变得透明——每一道符文的结构、每一处能量的流动、每一个薄弱节点，都清晰可见。

就是现在！

她将三张紫霄雷符全部抛出，却不是射向牢笼，而是射向地面法阵的三个特定位置。

同时，葬花剑出鞘——不，不是真正的葬花剑，而是系统模拟的“剑气投影”。

剑光如电，刺向牢笼最脆弱的节点。

“轰轰轰——”

三张雷符同时爆炸，紫色雷光肆虐。地面法阵剧烈震颤，那颗黑色心脏疯狂跳动，触手狂舞。

而剑气精准刺中节点，黑色牢笼出现一道裂缝。

林晓身形一闪，从裂缝中钻出，头也不回地朝洞口冲去。

“想跑？”盟主冷哼，伸手虚抓。

一只巨大的黑色鬼手凭空出现，抓向林晓后背。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酒葫芦从天而降，砸在鬼手上。

“砰！”

鬼手溃散。

史湘云的身影出现在洞口，醉眼依旧朦胧，但眼神锐利如刀：“老怪物，欺负小姑娘算什么本事？来，跟我打！”

她身后，李太白拎着酒壶，笑呵呵地站在那儿，仿佛只是来看热闹。

盟主脸色一变：“酒剑仙？！你不是应该在……”

“应该在对付虚空节点？”李太白灌了口酒，“不好意思，那三个节点，已经让我徒弟拆了俩了。剩下一个，我老人家顺手解决了。”

他看向林晓：“小丫头，干得不错。接下来交给我们，你去帮其他人。”

林晓点头，毫不犹豫地冲出山洞。

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显然史湘云师徒已与逆命盟主交上手了。

她没有回头，只是全力狂奔。

系统界面，神念已跌至危险线：

【神念剩余：270\/2000】

【警告：神念即将枯竭，建议立即停止使用系统】

不能停。

她还有七处阵基要通知，还有同伴在等待指令。

【林晓：所有人注意，逆命盟主在山腰阵基设伏，已被史前辈拖住。但其他阵基可能也有埋伏，务必小心！】

【宝钗：我这里遇到三名元婴，商会客卿正在苦战。】

【探春：北边阵基有魔物守卫，已清理。】

【周明：城南阵基破坏成功！】

【楚红叶：城西阵基有变，李长老受伤！】

一条条消息传来。

有捷报，也有危机。

林晓一边朝最近的阵基赶去，一边快速分析局势。

九处阵基，已确认破坏三处，正在战斗四处，还有两处情况不明。

而时间……

她看向系统倒计时：

【距离大阵发动：两刻钟】

只剩半个小时了！

必须加快速度！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遮日，而是真正的黑暗——仿佛有人用黑布蒙住了天空，连一丝光线都透不下来。

“怎么回事？”

“天怎么黑了？”

观众席上一片混乱。

石台上，黛玉与宝钗也停手，抬头望天。

宝钗脸色凝重：“不对劲，这不是自然现象。”

黛玉握紧葬花剑，她能感觉到——地底深处，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苏醒。

林晓心中冰凉。

完了。

大阵……提前发动了！

【系统警告：检测到空间裂缝生成，位置：云台山正下方】

【警告：魔界通道正在开启！】

【倒计时：600秒】

十分钟！

只有最后十分钟！

林晓看向石台方向，看向那个在黑暗中依旧挺直脊梁的白衣身影。

“黛玉……”她喃喃道，“对不起，我可能……救不了你了。”

黑暗，彻底笼罩天地。

而魔界的低语，已在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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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第14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