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灵剑录 第15章 潜龙暗涌

姑苏城的灯火在夜幕下闪烁如星，秦淮河上画舫往来，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这是武林大会召开前的最后一个夜晚，整个江南的武林豪杰几乎齐聚于此，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兴奋与不安的气息。

沈星云站在钟山脚下临时搭建的比武台旁，凝望着灯火通明的姑苏城。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腰间的灵剑，心中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不安。

“师兄，你在担心什么？”师妹林婉儿走到他身边，月光下她的眉宇间也染上了几分忧虑。

“明日大会的名单上，有几位本不该出现的人物。”沈星云低声道，目光转向比武台正北方那处被严密护卫的高台，“其中一位，名号是‘吴国公’座下客卿。”

林婉儿猛地抬起头：“朱元璋的人？他派人参加武林大会？”

“正是。”沈星云的声音压得更低，“不仅如此，据我这几日观察，姑苏城内多了一批行动诡秘之人，他们彼此间不以姓名相称，却用一种特殊的手势联络。我跟踪其中一人至城外，发现他们在紫金山深处设有秘密营地。”

“是冲着武林大会来的？”林婉儿的表情严肃起来。

“更可能是冲着某位与会者来的。”沈星云顿了顿，“明日，那位吴国公本人，极有可能亲临大会。”

林婉儿倒吸一口凉气。如今天下群雄并起，朱元璋坐拥金陵，以“吴国公”之名号令一方，已是争夺天下的有力人物。若他亲临武林大会，则这所谓的武林盛会，恐怕早已变味。

“江湖与朝堂，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林婉儿轻声道，“他这是要将武林势力收为己用？”

“或许是，或许还有更深的用意。”沈星云望向夜幕中隐约可见的紫金山轮廓，“我本想将此事告知师父，请他定夺是否推迟大会，或至少加强戒备。但你看——”

他指着灯火辉煌的姑苏城，城中各门派驻扎的客栈门前彩旗飘扬，河上游船中不时传来划拳饮酒之声。

“大会已在眼前，各方势力齐聚，若此时宣布延期，定会引发混乱与猜疑。更何况...”沈星云苦笑，“师父正忙着接待少林、武当等各派掌门，分不出心神听我的猜测。”

“那怎么办？”林婉儿急切道，“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

沈星云沉默片刻，眼中闪过坚定之色：“明日大会开始时，我找机会接近吴国公的座席，尝试私下警示。若真有危险，至少能提前准备。”

“太冒险了！”林婉儿抓住他的衣袖，“你若贸然接近，护卫必会将你当作刺客。”

“总比什么都不做好。”沈星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回去休息吧，明日需得养足精神。”

夜色渐深，姑苏城的热闹却未减退。而在城东的一处不起眼客栈中，三名身着灰衣的人正围坐在昏暗的油灯下。

“目标确认明日会现身。”为首者将一张羊皮地图摊在桌上，手指点在钟山比武台的位置，“我们在三处设伏，待大会**时发难。”

“大会高手云集，如何确保得手？”第二人问，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

“正因高手云集，才会松懈。”为首者冷笑道，“越是大场面，越是容易得手。何况我们的人已在各派中埋下棋子，到时只需一声号令，自会制造混乱。”

第三人一直沉默，此时忽然开口：“那沈星云近日常在附近探查，是否已被察觉？”

“一个毛头小子，不足为惧。”为首者挥了挥手，“即便他有所察觉，也改变不了什么。这是大势所趋，天命所归。”

油灯跳动了一下，三人的影子在墙上拉长变形，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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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钟山脚下已是一片人山人海。比武台四周搭起了层层看台，各门各派按江湖地位分座，旗帜鲜明。少林、武当、峨眉、崆峒、华山、昆仑六大派的掌门端坐前排，其后是江南各中小门派，再往后则是无门无派的江湖游侠。

沈星云跟随师父顾长风坐在姑苏灵剑门的席位中，目光却始终扫视着全场。他看到少林方丈慧明大师闭目养神，武当掌门清虚道长轻抚长须，峨眉师太静仪面色肃然，崆峒派掌门铁杖老人却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不住地望向入口处。

“师父，”沈星云低声道，“吴国公当真会来？”

顾长风看了弟子一眼，神色复杂：“他已遣人来信，说要‘与民同乐，观摩武林盛事’。来的不只是他，还有几位文臣武将随行。”

“这是要将武林大会变成他朱家的阅兵场吗？”旁边一位师兄不满地嘀咕。

“慎言。”顾长风沉声道，“时局动荡，能保一方安宁已是不易。吴国公能在乱世中护得金陵百姓平安，自有其过人之处。”

沈星云不再多言，心中却越发警惕。他注意到比武台两侧的侍卫明显增加，且其中不少人虽作江湖打扮，行走间却带着军伍特有的整齐与纪律。这些人手按刀柄，目光如鹰，显然不是普通的江湖护卫。

辰时三刻，一声锣响，武林大会正式开始。顾长风作为东道主登台致辞，言辞中既表达了对各派齐聚的欢迎，也隐约透露出对时局的忧虑。台下众人大都听得心不在焉，只待比武开始。

沈星云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入口处。大约一刻钟后，一阵骚动从后方传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一队身穿玄色劲装的侍卫先行入场，迅速在比武台正北方清出一片区域，摆上桌椅茶具。

随后，一个身着青色常服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入。他身材不高，面相平凡，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扫视全场时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此人正是朱元璋，如今的吴国公。他身后跟着数人，有文士打扮的谋士，也有武将气质的将领，其中一位面容枯瘦的老者尤其引人注目——他走路时几乎无声，眼中精光内敛，显然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

“那就是朱元璋？”林婉儿低声惊叹，“看着...平平无奇。”

“不可貌相。”沈星云道，“能在群雄并起的乱世中占据金陵，岂是寻常之辈。”

朱元璋落座后，向顾长风等人微微点头致意，既未过分谦卑，也不显倨傲，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顾长风在台上还礼，随即宣布比武开始。

按照惯例，首先上台的是各派年轻弟子，一来展示门派新生力量，二来也让年轻人有机会崭露头角。剑光刀影中，喝彩声此起彼伏，气氛逐渐热烈。

沈星云的心思却不在比武上。他仔细观察朱元璋周围的护卫布局，发现那名枯瘦老者始终站在朱元璋身侧三步处，双手笼在袖中，看似随意，实则封死了所有可能的进攻路线。而那些玄衣侍卫看似分散，实则布成了一个奇特的阵型，无论哪个方向有事，都能立即响应。

“星云，你今日心神不宁，可是有事？”顾长风察觉到了弟子的异样。

“师父，弟子只是觉得今日气氛有些古怪。”沈星云斟酌着措辞，“吴国公突然驾临，各派中又有不少生面孔...”

顾长风轻叹一声：“为师岂会不知。但事已至此，只能小心应对。你且专心比武，莫要多虑。”

说话间，已轮到沈星云上台。他的对手是华山派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岳凌风，一手华山剑法已得真传。两人在台上见礼后，岳凌风率先出招，剑光如虹，直取沈星云中路。

沈星云收敛心神，灵剑出鞘，以姑苏灵剑门特有的柔韧剑法应对。两人剑来剑往，身形翻飞，引得台下阵阵喝彩。三十招过后，沈星云觅得对方一处破绽，剑尖轻点，将岳凌风的剑荡开，随即收剑后退。

“承让。”

岳凌风脸色微红，却也大方认输：“沈师兄剑法精妙，在下佩服。”

沈星云正要下台，忽然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转头望去，正是朱元璋身边那位枯瘦老者。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恢复平静。

接下来的比武继续进行，高手陆续登场，场面越来越精彩。沈星云注意到，随着比武进入**，观众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而朱元璋身边的护卫也越发警惕。那名枯瘦老者的手已从袖中露出，指节粗大，布满老茧，显然是个掌上功夫了得的高手。

午时将至，比武暂时休息。各派人马各自用饭，沈星云借口如厕，悄悄离开灵剑门的席位，绕到比武台后方。他寻了一处隐蔽位置，观察朱元璋的营帐。

营帐四周守卫森严，朱元璋正与几位谋士将领用饭。沈星云注意到，那位枯瘦老者并未进食，而是站在营帐一角，目光如电，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机会渺茫。沈星云心中暗叹。正当他准备返回时，忽然看到一名端茶的仆役身形微微一顿，手腕处露出一个熟悉的印记——三道平行划痕。这是昨日他在那些神秘人身上看到的标志！

沈星云心中一紧，再看那仆役，已端着茶盘走向朱元璋的营帐。营帐口的侍卫仔细检查了茶具，又用银针试毒，方才放行。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沈星云急速思索。下毒太过明显，那些神秘人既然潜伏多日，定有更周全的计划。他的目光扫过营帐四周，忽然定在一处——那是营帐后方支撑帐幕的木桩，其中一根似乎有些松动。

几乎在同时，沈星云听到一阵极其细微的机括声。他脸色大变，顾不得隐藏身形，纵身向前冲去，口中高喊：“有刺客！保护国公！”

话音未落，那根松动的木桩突然爆裂，从中射出数十点寒星，直取朱元璋所在的位置！枯瘦老者反应极快，一掌拍出，掌风将大部分暗器震飞，但仍有三枚漏网之鱼，继续射向朱元璋。

千钧一发之际，沈星云已冲到近前，灵剑出鞘，剑光化作一片光幕。“叮叮叮”三声脆响，暗器被尽数挡下。然而不等他喘息，营帐四周突然冲出十余名灰衣人，手持利刃，杀向朱元璋！

“护驾！”枯瘦老者一声厉喝，玄衣侍卫立即结阵迎敌。营帐外顿时乱作一团，各派武林人士纷纷起身，有的拔出兵刃准备助战，有的则惊恐后退，场面一片混乱。

沈星云挡在朱元璋身前，灵剑翻飞，与两名灰衣人战在一处。这些刺客武功诡异，招式狠辣，显然经过严格训练。更可怕的是，他们似乎完全不惧生死，即便受伤也继续猛攻。

“小兄弟好剑法！”枯瘦老者赞了一声，双掌连拍，将三名刺客震飞出去，“老夫刘伯温，多谢相助！”

刘伯温！沈星云心中一震，这竟是朱元璋麾下第一谋士，传闻中精通奇门遁甲、武功深不可测的刘伯温！

“先生客气，先退敌要紧！”沈星云不敢分心，剑势一变，使出了灵剑三式中的“星雨落”，剑光点点，如繁星坠落，将一名刺客逼得连连后退。

此时，各派高手已反应过来，纷纷出手相助。少林慧明大师一声佛号，大袖一挥，将两名刺客震退；武当清虚道长剑不出鞘，仅以剑鞘点穴，已制住三人；峨眉静仪师太剑光如练，护住了惊慌失措的女弟子。

刺客虽悍不畏死，但在众多高手围攻下，渐渐不支。眼看就要被全部制服，突然，那名伪装成仆役的刺客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圆球，狠狠摔在地上！

“闭气！”刘伯温大喝一声，同时一掌拍出，掌风将大部分黑烟震散。但仍有一小部分烟雾扩散开来，几名靠近的侍卫吸入后，立即软倒在地。

趁着混乱，剩余的四名刺客互相掩护，向山林深处退去。刘伯温正要追击，朱元璋忽然开口：“不必追了。”

众人望去，只见朱元璋神色平静，仿佛刚才的刺杀不过是场闹剧。他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沈星云身上。

“小兄弟如何称呼？”

“晚辈姑苏灵剑门沈星云。”沈星云收剑行礼。

“沈星云...”朱元璋点点头，“你如何知道会有刺客？”

沈星云略一迟疑，还是如实答道：“晚辈这几日在城中见到一些可疑之人，跟踪后发现他们在紫金山中设有秘密营地。本欲禀报师父，但大会在即，恐引慌乱，只好暗中警惕。”

朱元璋与刘伯温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深意。

“顾掌门收了个好徒弟。”朱元璋转向顾长风，“今日之事，多谢诸位出手相助。刺客既退，大会继续吧。”

顾长风上前道：“国公受惊，是否先回城休息？”

“不必。”朱元璋重新坐下，神色如常，“武林大会难得，岂能因几只宵小而中断。继续比武！”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无不暗赞这位吴国公的胆识。唯有沈星云眉头微皱，他隐隐感到，这场刺杀似乎太过简单，也太容易被化解了。那些刺客训练有素，布局周密，难道真的只有这一波攻击？

他看向刘伯温，发现这位谋士的眼中同样闪过一丝疑虑。两人的目光再次相遇，这次，刘伯温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沈星云心中一动，忽然明白了什么——这场刺杀，或许根本就不是为了取朱元璋性命。它的真正目的，恐怕才刚刚开始。

（第七卷第15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