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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荒原的风，像刀子般锋利。
袁福通握紧了手中的血色阵旗，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广成子留下的三面阵旗，通体呈暗红色，旗面绣着扭曲的符文，触手冰凉，仿佛能吸走人身上的热气。
“侯爷，真要这么做吗？”身边的老巫师沙哑开口，眼神里满是忧虑，“那道人给的这东西……透着邪气。”
“邪气？”袁福通冷笑，“鲁雄的大军已经过了黑水河，再有三日就能抵达咱们的牧场。朝廷的诏书你也看到了——‘限期归附，缴械纳贡’。归附？纳贡？我袁氏在北地经营十七代，凭什么向他帝辛低头！”
老巫师沉默。他活了八十岁，经历过三代商王，从未见过如此强势的中央朝廷。以往的边患，朝廷多是安抚、和亲、封赏了事。可如今这位人皇，不仅不赏，反而要彻底收回边陲的自治权。
“可这阵旗……我昨夜以古法占卜，卦象大凶。”老巫师低声说，“它吸走的恐怕不只是地气，还有……”
“够了！”袁福通粗暴打断，“管它吸走什么！只要能挡住鲁雄的大军，让朝廷知道北地不是好惹的，什么代价都值得！”
他转身看向帐外。三千精选的北地勇士已经集结完毕，每个人都服用了按那秘术调制的“血勇汤”。此刻他们眼珠泛红，呼吸粗重，浑身肌肉贲张，气血旺盛得不正常——但确实充满了力量。
“传令下去，”袁福通咬牙，“按道人指示，在狼头谷、黑风峡、枯骨原三处布下阵旗。我要让鲁雄的军队，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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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深夜，南疆密林。
古老的巫祭仪式正在进行。篝火跳跃，映照着涂抹油彩的脸孔。那卷残破的巫书被供奉在祭坛中央，族长巫骨跪拜在地，吟唱着失传已久的咒文。
“沉睡的山林之灵啊……请倾听您子嗣的呼唤……”
赤精子留下的巫书确实有效。随着咒文进行，周围的树林开始无风自动，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不是风声，是无数虫蛇爬行的声响。
“醒来吧……醒来吧……用您的愤怒，洗净这片被背叛的土地……”
巫骨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想起了部族被鄂顺大军驱逐的惨状，想起了族人惨死在毒箭下的模样，想起了祖传的圣地被鄂顺改建成狩猎行宫。
仇恨是最好的催化剂。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整片山林仿佛活了过来。地面微微震动，树木扭曲变形，浓得化不开的瘴气从地缝中涌出，迅速弥漫开来。毒虫、蟒蛇、甚至是沉睡多年的山精树怪，都睁开了猩红的眼睛。
“去吧……”巫骨张开双臂，声音嘶哑，“去鄂顺的寨子，去那些背叛者的家园……让他们付出代价！”
瘴气如潮水般涌出山林，向着鄂顺部族聚居的河谷蔓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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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格物院深处。
墨翟盯着眼前复杂的星图投影，眉头紧锁。玉鼎真人门下的推演确实精准——他们刚刚定位到的三个脆弱城隍节点，与星图上标记的异常地脉波动完全吻合。
“北地狼头谷，南疆毒龙涧，西岐边缘的落魂坡。”羲云在旁标注，“这三处城隍庙都是三个月内新建，香火未稳，地脉勾连也最浅。如果有人要破坏……”
“不是如果，是已经开始了。”徐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快步走进实验室，手中拿着一份紧急军报，“北地急报，鲁雄大军在狼头谷遭遇异常地气爆发，山崩地裂，先锋三千人被困。南疆方面，鄂顺部族聚居区被不明瘴气侵袭，已死伤数百。”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
“这么快……”墨翟喃喃。
“玉虚宫动手了，而且比我们预想的更狠、更直接。”徐淳将情报放在桌上，“他们不直接攻击朝歌，而是攻击我们体系的薄弱环节——既破坏了城隍体系，又制造了边患，牵制了兵力，一石三鸟。”
羲云迅速调出地脉监控图谱：“三个节点中，狼头谷的波动最剧烈，毒龙涧次之，落魂坡……暂时平静。但这平静更可疑。”
“因为西岐在等。”徐淳沉声道，“等我们被北地南疆牵扯精力，等我们的防御出现漏洞。届时落魂坡的袭击才会发动，那可能是真正的杀招。”
墨翟深吸一口气：“‘诛仙贰型’的原型机还需要七天才能完成最终调试。小型化信念共鸣器的量产也刚刚起步……”
“来不及了。”徐淳摇头，“我们必须立刻做出反应。陛下已经下令，命鲁雄不惜代价打通狼头谷，邓九公火速增援南疆。但仙家手段，凡人军队应对起来太吃力。”
他看向实验室中央被帆布覆盖的某个庞大物体：“‘诛仙初型’的移动版，完成度有多少？”
墨翟和羲云对视一眼。
“理论上可以运转，”墨翟谨慎地说，“但能源系统不稳定，最多支撑三次全力发射。而且体积庞大，需要至少五十人的操作团队，运输极其困难。”
“运往北地肯定来不及。”徐淳思索片刻，“但如果我们用它来保护另一个目标呢？”
“什么目标？”
“朝歌。”徐淳眼中闪过锐光，“玉虚宫真正的目标从来都是陛下和朝歌本身。边患只是幌子。如果我们能提前在朝歌周边布置防御，当真正的攻击来临时……”
话音未落，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
羲云扑到监控台前，脸色骤变：“落魂坡节点——地脉波动急剧增强！不是破坏，是……是有人在强行打开通道！”
星图上，代表落魂坡的光点从微弱的绿色瞬间变成刺目的血红，地脉能量读数直线飙升，突破了警戒阈值。
“他们等不及了！”墨翟惊呼，“现在就要动手！”
徐淳当机立断：“启动朝歌所有防御阵法！通知禁军，全城戒严！墨翟，立刻准备‘诛仙初型’移动版，我们可能没有七天了——今晚就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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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珠侯府，哪吒突然从打坐中惊醒。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危险正在逼近。体内温润的清光自发流转，与朝歌城中弥漫的人道信念产生共鸣。通过这种共鸣，他模糊地感知到——西方的天空，正有某种极其恐怖的东西在汇聚。
“先生？”他冲出静室，发现徐淳已经不在府中。
府内侍卫也被惊动，队长快步上前：“侯爷，刚刚接到宫中和格物院的紧急传讯，全城进入一级戒备。徐先生已经赶往格物院了。”
“发生了什么？”
“不清楚，但据说……有仙人要直接攻击朝歌。”
哪吒的小脸绷紧了。他想起了玉虚宫，想起了那些高高在上、视凡人为蝼蚁的目光。如今他们终于不再掩饰，要亲自下场了。
“我要去格物院。”哪吒说。
“侯爷，外面危险……”
“正因危险，我才要去。”哪吒眼神坚定，“我是灵珠侯，也是朝歌的守护者之一。先生教过我，力量的意义在于守护。”
他不再多言，足下风火轮自然显现，托着他腾空而起，向着格物院方向疾飞而去。
夜空中，朝歌的防御阵法已经全开。半透明的金色光罩笼罩全城，光罩上流淌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城中百姓被惊醒，但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出现大规模恐慌。经过这些年的新政熏陶，尤其是《大商日报》持续的科普和宣传，百姓对“仙神”的敬畏早已大大降低，取而代之的是“人定胜天”的信念。
许多人家点燃了油灯，推开窗户，望向天空。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相信朝廷，相信那位带领大商走向强盛的人皇。
点点灯火汇聚，与防御阵法的金光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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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魂坡，西岐边境三百里处。
这里本是一处乱葬岗，阴气极重。三个月前，朝廷在此建立城隍庙，以人道信念镇压阴气，梳理地脉，本已初见成效。然而此刻，城隍庙的牌匾碎裂，神像崩塌，庙宇被一股狂暴的黑色能量彻底吞噬。
十二名黑袍道人围成一圈，正在合力催动一座复杂的大阵。阵法中央，空间被撕裂开一道缝隙，缝隙另一端传来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快！再坚持一刻钟，通道就能稳定！”为首的道人嘶吼，他的七窍都在渗血，显然催动这阵法付出了巨大代价。
他们是玉鼎真人门下最精通阵法的弟子，此次奉命执行的是“偷天换日”之策——强行打通一条连接朝歌地脉的临时通道，将远在昆仑的某种“东西”直接送入朝歌核心。
代价是这十二人的全部修为和生命。
但他们心甘情愿。为了玉虚宫的荣耀，为了天命的实现，个人的牺牲微不足道。
裂缝越来越大，已经能透过它看到另一端的景象——那是昆仑山某处禁地，一座古老的祭坛上，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漆黑的梭形法器。
“戮仙梭……”一名弟子喃喃，眼中满是狂热，“师尊竟动用了这件至宝！朝歌的防御再强，也挡不住专破万法的戮仙梭！”
裂缝终于稳定到足以让法器通过。
祭坛那端，玉鼎真人面无表情地挥手。黑色梭子化作一道流光，穿入裂缝，向着朝歌方向疾射而去！
几乎在同一瞬间，十二名布阵弟子齐齐喷血，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风化，最终化为飞灰。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就是这样一次跨越万里的绝杀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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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上空，防御阵法突然剧烈震荡！
一道黑色流光毫无征兆地从虚空中钻出，狠狠撞击在金色光罩上。撞击点迸发出刺目的光芒，随即传出玻璃碎裂般的声响——朝歌最强防御大阵，竟被这一击打出了蛛网般的裂痕！
“那是什么？！”城墙上，守军将领骇然惊呼。
黑色梭子一击未破防御，在空中稍作盘旋，随即发出尖锐的鸣啸，开始以恐怖的速度自旋。每旋转一圈，它的威势就增强一分，周围的空间都开始扭曲。
格物院观星台上，徐淳、墨翟、羲云，以及刚刚赶到的哪吒，都看到了这一幕。
“戮仙梭……玉虚宫竟然动用了这种级别的杀器！”徐淳脸色铁青，“这东西专破阵法禁制，朝歌的防御撑不过三击！”
“移动版‘诛仙’准备好了吗？”他急问。
墨翟满头大汗：“能源只充能到60%，而且没经过最终校准……”
“没时间校准了！”徐淳看向哪吒，“孩子，我需要你帮忙。”
哪吒毫不犹豫：“先生请说。”
“诛仙炮的核心是信念共鸣。你体内的灵珠本源能极大增强这种共鸣。”徐淳语速极快，“待会儿炮击时，我会引导你将本源之力注入能源核心——但这很危险，可能会对你造成反噬。”
哪吒笑了，笑容干净而坚定：“我说过，我的力量是用来守护的。来吧。”
几人冲向格物院广场。那里，一座高达五丈、造型奇特的金属造物已经揭开帆布。它有着粗壮的炮管，炮身布满符文和管线，后方连接着数个巨大的储能水晶——正是“诛仙初型”的移动版本。
操作团队正在紧急进行最后调试。看到徐淳等人到来，负责人急声汇报：“徐先生，能源系统不稳定，强行发射可能导致炸膛！”
“顾不了那么多了。”徐淳登上操作台，“目标锁定那个黑梭子！所有储能水晶，超载输出！”
他转向哪吒：“孩子，准备好了吗？”
哪吒点头，双手按在徐淳指定的共鸣水晶上。温润的清光从他体内流淌而出，注入水晶。刹那间，整个“诛仙”炮身的符文一层层亮起，从黯淡到明亮，再到刺目！
天空中的戮仙梭完成了蓄势，发出第二击。
这一次，黑色流光所过之处，空间被撕裂出细小的裂缝。防御光罩的裂痕急剧扩大，眼看就要彻底破碎！
“就是现在——发射！”徐淳怒吼。
炮口迸发出无法形容的炽烈光芒。那不是火焰，不是雷电，而是高度浓缩、经过符文阵列亿万次转化放大的人道信念之力！它呈现璀璨的金红色，仿佛凝聚了千万人的意志与希望。
金光与黑光在半空中对撞。
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太大，超越了人耳能接收的范畴。人们只看到撞击点爆发出比太阳更耀眼的白光，随后是席卷整个天空的冲击波。朝歌的防御光罩在这冲击下彻底崩碎，但冲击波也被削弱了大半，化作狂风吹过全城，掀翻了无数瓦片，却未造成严重破坏。
光芒散尽。
戮仙梭悬浮在半空，梭身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而它对面，“诛仙”炮的炮管通红，多处符文熄灭，显然已超负荷运转。
平手？
不。
戮仙梭突然调转方向，不再攻击朝歌，而是化作一道黑光，向着西方疾遁而去——它受损了，需要返回昆仑修复。
而朝歌这边，“诛仙”炮发出一阵不祥的嗡鸣，炮身多处开始冒出电火花。
“快撤离！要炸了！”墨翟嘶声大喊。
操作团队慌忙后撤。徐淳一把拉起哪吒，跃下操作台。几乎在他们落地的瞬间，庞大的炮身内部传来沉闷的爆炸声，随即整个炮体从内部崩解，化作一地废铁和四溅的水晶碎片。
但朝歌保住了。
百姓们从掩体中探出头，看到的是渐渐恢复平静的夜空，以及那虽然破碎却成功逼退强敌的“诛仙”残骸。
不知是谁先开始，掌声从零星到密集，最终汇聚成响彻全城的欢呼。
城墙上帝辛默默看着这一切，眼神深邃。他知道，这只是一次试探性攻击。玉虚宫见识到了朝歌的反击能力，下一次再来时，手段只会更狠、更绝。
他转身，对身后的比干说：“拟旨，全国进入战时状态。另，格物院所有项目，优先级全部提升。我们没有时间了。”
比干肃然领命。
广场上，哪吒看着自己的双手。刚才那一刻，当他将本源之力注入炮身时，他清晰感受到了千万人的信念——那是对安宁生活的渴望，对未来的希望，对家园的守护之心。这些信念与他体内的清光水乳交融，让他明白自己真正属于哪里。
徐淳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得好，孩子。”
“先生，”哪吒抬头，眼睛亮晶晶的，“我感觉……我找到了自己的道。不是玉虚宫的道，不是天道的道，是属于我自己的，与人道同在的道。”
徐淳欣慰地笑了。
但笑容很快收敛。他望向西方，那是戮仙梭遁走的方向，也是玉虚宫所在的方向。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徐淳低声说，“下一次攻击，恐怕就是真正的总攻了。而我们……”
他看向地上“诛仙”炮的残骸。
“……需要更强大的武器。”
远处，墨翟和羲云已经在废墟中翻找还能使用的部件，同时激烈讨论着改进方案。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既是一次危机，也是一次宝贵的实战测试。他们看到了“诛仙”系统的潜力，也看到了它的缺陷。
朝歌的灯火，在夜色中倔强地亮着。
而万里之外，玉虚宫中，元始天尊看着受损归来的戮仙梭，面无表情。良久，他缓缓开口：
“传令下去。百年内不得出山的弟子，准其提前出关。昆仑宝库中封存的那几件上古之物……也取出来吧。”
殿下，众金仙心头俱震。
师尊这是要……动用玉虚宫真正的底蕴了。
洪荒的夜空下，暗流已化为惊涛。而这场决定未来纪元走向的战争，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