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宫,紫气氤氲,万籁俱寂。
元始天尊高坐云床之上,面目笼罩在无穷清光之中,看不清真切,唯有一双眸子开合间,仿佛蕴含宇宙生灭、大道轮回。广成子、赤精子、太乙真人、玉鼎真人等一众金仙分列两旁,清虚道长亦躬身立于太乙真人身侧,回禀着陈塘关之行的结果。
“……那灵珠转世,受人道信念洗涤业力后,心性已然稳固,对我玉虚玄门虽存敬意,然其心志似已与人道朝堂紧密相连。弟子观其本源清光,温润祥和,竟与人道气运隐有共鸣,恐难强引。”清虚道长最后总结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殿内一片沉寂。广成子脸色铁青,赤精子目光幽深。潼关之败的耻辱,灵珠子的“背离”,再加上那什么“城隍体系”的建立,无一不在挑战着玉虚宫的威严与天命的权威。
“人道……帝辛……”元始天尊的声音从清光中传来,平静无波,却让所有金仙心神微凛,“竟能将信念之力运用到如此地步,更窃取地道权柄,染指阴阳秩序。其所行,已非简单的王朝更迭,实乃动摇洪荒根基,逆乱天道纲常。”
他微微一顿,目光似乎穿透了玉虚宫的屏障,投向了纷扰的人间:“既明面受阻,便从暗处着手。天地大劫将起,劫气弥漫,正是行事之机。”
“广成子、赤精子。”
“弟子在!”两位金仙躬身应道。
“尔等分头行事。广成子,你亲赴北地,那袁福通等人,可稍加扶持,令其搅动风云,牵制朝歌北疆兵力,制造事端,务使帝辛首尾难顾。切记,莫要直接沾染过多因果。”
“弟子遵命。”广成子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赤精子,你往南疆一行。鄂顺优柔,然其境内多有山精野怪,上古巫蛊残留。你可暗中引导,或扶植其内部激进之辈,或引动山林异变,令南疆自顾不暇,无力响应朝歌。”
“谨遵法旨。”赤精子稽首领命。
“太乙。”
“弟子在。”太乙真人出列。
“灵珠子之事,暂且放下,不可强求,以免彻底将其推向对立。然,其本源终究源于先天,与劫数牵连最深。你且暗中留意,若有异动,或可为其‘应劫’稍作安排,顺天而行即可。”元始天尊的话意味深长。
太乙真人心中一凛,垂首应道:“弟子明白。”他听懂了师尊的潜台词:灵珠子若能在人道麾下安稳成长,或许还好;若其再度失控,或陷入劫中,那便是玉虚宫重新插手、甚至“拨乱反正”的时机。
“玉鼎。”
“弟子在。”一位面容古朴、气息沉凝的金仙应声。
“你精研阵法与推演之道。那朝歌格物院所倚仗的‘算学’与‘星脉图’,终究是小道。你且推算一番,这‘城隍体系’与地道勾连的关键节点在何处,人道信念汇聚的核心枢纽又有何弱点。知己知彼,方可寻隙而击。”
“是。”玉鼎真人简洁应下。
一道道密令自玉虚宫发出,平静的洪荒水面之下,暗流开始以更加汹涌的姿态奔腾。仙神的目光,不再仅仅聚焦于战场,而是投向了更广阔的天地,以及那无形却至关重要的规则与人心。
朝歌,灵珠侯府(原李靖府邸一部分改建)。
府邸不大,却设计精巧,环境清幽。哪吒并未沉迷于侯爷的尊荣,大部分时间依旧跟随徐淳修行。所不同的是,他的修行场所,从静室扩展到了府中的小校场,甚至偶尔会被徐淳带着,前往城外的军营或格物院的外围试验区。
这一日,徐淳并未讲解具体的道法口诀,而是带着哪吒登上了朝歌城内新建的“观星台”(格物院与钦天监共用)。高台之上,夜风凛冽,星河璀璨。
“哪吒,你看这漫天星辰。”徐淳指着浩瀚的夜空,“在古老传说中,它们各有其主,运转有常,代表着亘古不变的天命与秩序。仙神修行,多讲究感悟天地,顺应自然,乃至超脱其上。”
哪吒仰着小脸,看着星空,他能感觉到星空中蕴含的庞大而古老的能量,但也隐隐感到一种疏离与冰冷。
“但是,”徐淳话锋一转,指向下方虽已入夜却依旧灯火点点、隐约传来劳作或读书声的朝歌城,“你看这人间灯火。每一盏灯下,可能是一个工匠在钻研新的符文,一个农人在计算明日的农时,一个母亲在哄孩子入睡,一个学子在苦读经典,期盼未来能为国效力……这些光芒,或许微弱,无法与星辰争辉,但它们汇聚在一起,却能让黑夜变得温暖,能让道路变得清晰。”
“先生是说,星星是冷的,灯是暖的?”哪吒若有所思。
“可以这么理解。”徐淳微笑,“星辰之道,是‘天道’,强调秩序、永恒、与个体超脱。而人道之光,是‘心火’,源于创造、守护、协作与希望。你体内的灵珠本源,曾是冰冷规则的一部分,但如今,它被这万家灯火般的信念温暖,开始有了温度,懂得了‘守护’的意义。这便是你的道,一条不同于仙神超脱,也不同于凡人懵懂的新路——以先天之能,行人道之事。”
哪吒眼睛亮了起来,他感觉到体内那股温润的清光,似乎在回应着下方城市的点点灯火,微微荡漾着暖意。“我明白了,先生。我的力量,不是用来飞得比星星还高,而是……而是用来让更多的人,能安心地点亮他们自己的灯,不怕被风吹灭。”
几乎在同一时刻,遥远的北地,苦寒荒原。
广成子化身为一游方道人,悄然进入袁福通的大帐。他没有显露金仙威仪,只是稍稍展露了些许“未卜先知”、“点石成金”的神异,便轻易获得了袁福通的敬畏与信任。
“北伯侯鲁雄,乃帝辛走狗,名为镇守,实为监视。不日朝廷必对君等动手,削权夺地。”广成子语气淡然,却字字敲在袁福通心头,“君等世居北地,勇悍善战,岂能坐以待毙?吾有秘法,可助君等精锐士卒,短时间内气血倍增,力大无穷,更不惧严寒。只需……”
他留下了一篇激发潜力、却会透支生命本源的血炼秘术,以及几面能小范围扰乱地气、制造“凶地”的阴损阵旗。袁福通看着那秘术,眼中挣扎与野心交织,最终,对权力的贪婪压倒了对未知代价的恐惧。
南疆,瘴疠山林深处。
赤精子更显诡秘,他并未直接接触鄂顺,而是找到了一支被鄂顺部族打压、濒临灭绝的古老巫祭遗族。他略施手段,治好了族长身上的陈年蛊毒,并“无意间”留下了一卷记载着如何沟通沉睡的“山林恶念”、驱赶毒虫猛兽攻击特定目标的残破巫卷。
“尔等先祖的荣耀,难道就甘心被鄂顺这等庸主埋没?”赤精子留下蛊惑的低语,消失在山雾之中。那巫祭族长捧着巫卷,眼中燃起了复仇与复兴的疯狂火焰。
朝歌,格物院。
玉鼎真人虽未亲至,但其门下擅长推演阵法的弟子,已通过特殊法器,远程观测着朝歌的气运流向与地脉波动。他们敏锐地发现,新立的城隍体系,其力量传输依赖于各地城隍庙与朝歌英魂殿、以及地府轮回之间的“信念-地脉”双重纽带。其中几个位于边远地区、刚刚建立、根基未稳的城隍庙,正是相对脆弱的节点。
一则关于“警惕边远城隍庙遭受不明力量破坏,建议加强巡查与符文防护”的分析报告,被紧急送到了帝辛和比干的案头。
帝辛看着来自北地、南疆的异常动向情报,以及格物院关于城隍体系弱点的预警,眼神冰冷。
“果然来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放下玉简,“传令鲁雄、邓九公,提高警惕,北地南疆若有异动,可果断镇压,不必拘泥!”
“令各地城隍,加强自身庙宇防护,遇袭立刻通过英魂殿上报!”
“着‘暗卫’加大侦查力度,重点排查北地、南疆与西岐方向的异常人员与能量波动!”
“另,通知墨翟与羲云,‘诛仙贰型’原型机与‘小型化信念共鸣器’的研发,再提速!我们需要更强、更灵活的力量!”
多事之秋,已然来临。玉虚宫的阴影悄然覆盖四方,而朝歌的人道之光,也在压力下加速凝聚、进化。灵珠子于观星台上明悟己道,而他的道路,注定将与这场席卷洪荒的暗潮,紧密交织。